初次见到大岛茂先生是在重阳节的一次老年人聚会上,他高大的个子,加上那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让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来自东瀛。
或许窥出了我的疑惑,他开怀大笑起来,那笑声犹如东北人用大瓷碗喝白酒!“告诉你吧,我可是‘中外合资产品’啊!”大岛茂先生诙谐地说。原来,上个世纪的30年代末,大岛茂先生的父亲在大学时被征入伍,派遣到战火纷飞的中国黑龙江省,参加了那场非正义非人道的侵略战争。他在那片黑土地上生活了3年多,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他认识了一位东北姑娘,他们相爱了。由于大岛茂先生的父亲生性耿直,从一开始就痛恨那场战争,因此在军队里被视作思想上存在严重问题的“异己分子”。1942年的冬日,他被遣送回日本“深刻反省”。回到日本后,他想方设法把那位中国姑娘接回了同样饱受战争煎熬的日本。
斗转星移。大岛茂先生的父亲早已驾鹤而去。他健在的时候,一直对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那场战争嗤之以鼻,并再三叮嘱儿孙,你们身上流淌着一半的中国血,倘若你们今后事业有成了,一定要去中国发展,去中国替我“谢罪”。上世纪90年代初,大岛茂先生遵从父愿,来到了父亲曾经生活过的黑土地,从事保健品的业务,后来事业做大了,便来到上海开办了一家分公司。很快,大岛茂先生事业发展了,他始终没有忘记父亲的嘱托,常常向当地的养老院、慈善机构捐款捐物,他说:“这既是行善积德,又是替老父向中国人民‘赎罪’……”
有一次,他在和我的闲聊中得知一位九旬老太的长子在日军占领期间,被日本军人乱枪射死的事后,他真挚而又认真地对我说:“我要登门去看看这位痛失儿子的母亲。”当时,我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的,不承想,第二天他就打电话约我一同前往。
那位九旬老太由于白内障,眼睛已经失明。当大岛茂先生走到老太跟前的时候,只见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眼睛里噙着泪水,哽咽着说道:“妈妈,晚辈来晚啦!……”此情此景,我在一旁鼻子也酸酸的。
前一阵,由于日本的某些政要不顾历史事实,多次参拜供有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以及日本右翼势力篡改中学历史教科书等事件,中日关系降到了“冰点”。那段日子,大岛茂先生的心情一直很沉重,并多次在不同场合表明自己的立场:历史不容篡改,我们应该深刻反省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
前些天,我打电话给他,电话那头重又传来了大岛茂先生爽朗的笑声。他告诉我,两国领导人的“破冰之旅”和“融冰之旅”让他又看到了中日两国人民世代友好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