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大胡子老外
修内司贯耳瓶终于被推了出来。幻灯片亮了,贯耳瓶凸现在观众面前,李茗沁百感交集,看着这件瓷器,紧张得手足无措。
拍卖师从四千元叫拍,开始有几个内地人叫板,李茗沁和张老师紧跟着,之后到达了六千元,就只剩下他俩了。他坐不住了,心想还是收场吧,没有人跟拍,表明这是一眼货,都看假。但张老师很来劲,他只得跟着继续唱双簧戏,引诱别人。张老师举了牌,拍卖师说破了一万,有没有跟拍?他见没有人跟着,心里着急,眼光像苍蝇一样不住地叮咬那些黄头发,希望他们像跳蚤一样骚动起来。拍卖师正数数:十、九、八、七,如果叫到一,就落槌,拍卖结束。他急忙举牌,拍卖师兴奋地叫:“好,一万二!”
李茗沁左右张望,额头上冒出了汗。那个大胡子肯定坐在中排偏左,张老板事先说过,大买家都习惯固定座位。他怎么不参加进来?难道真认为这是一件赝品?当价位爬到了一万四,突然有人跟拍:一万六!
李茗沁乐得差一点叫出声,是那个黄头发大胡子老外先生举牌了,我向你敬礼!李茗沁急忙举牌,手臂伸得太直,引起了周围人哄笑,他才发现自己太沉不住气了,急忙收敛手臂。张老师到底是知识分子,在这种关头仍然不慌不忙,悠悠地举起了牌。于是三个人你追我赶几个轮回,到达了六万元,额尔琴把价格一下子从六万元抬到了十万元,全场像蚕豆落进了油锅,一声爆响,哗然开来,人们扭过头纷纷寻找这个外国人。
李茗沁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还想举牌,却看见张老师把牌子平放在手上,这暗号就是鸣金收兵。拍卖师见黄头发外国人叫到十万元,没有人再跟进,连喊了三下:“有没有人跟拍?”又从十倒数到一,小榔头才敲在桌面上。
李茗沁心里一块石头此刻终于落下来。这个价钱对他来说是个大数目,是个额外惊喜,本来他已经心如死灰,如今却柳暗花明。不过这件修内司和自己永别了,真品也罢,赝品也罢,都和我无关了。从此可以轻装上阵,别再去追查什么案子了,原本就虚无飘渺,没有真凭实据,那些蛛丝马迹,全是想当然。回去还是和洪长仁言归于好,既往不咎。和他相处多年了,现在细想起来,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利害冲突,退一步海阔天空,洪长仁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人。现在好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疙瘩了,我虽然没有成为富翁,但平白无故地赚了几万。再说,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冤家好。李茗沁没有想到在那小槌子落下之后,自己突然茅塞顿开,仿佛脑袋被击了一下,想通了许多事。
事后,张老板请他俩在深圳大饭店聚餐,庆祝这次拍卖成功。李茗沁喝过三杯酒,渐渐地说不出话了,听他们讲着拍卖行内幕。张老师问为什么闷闷不乐?他吞吞吐吐说这样赚钱有点儿不对劲。张老板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肩膀,老弟,这是咎由自取,谁叫他们看走眼?!就要他们尝尝中国人的厉害。过去多少好东西被他们抢去,我恨不得带领一支部队打过去,夺回来,你还在乎一个小小的欺诈。
李茗沁掏出烟嘴,把烟塞进,正要点燃,张老板问他要过烟嘴细看,说这种蜜蜡烟嘴在解放前都是上等人家所用,价钱很贵,一支要花二三根小条黄金。张老师问用这个仅仅是派头?张老板道,不仅仅是派头,烟嘴这么考究,显示了身份与财富,但关键还是为了健康,阻挡过滤一下,尼古丁不容易进入嘴里。
他把话题又拉回到拍卖上来,问开始老外为什么不举牌?张老板说可能吃不准,所以压着牌子,或者看看是否有做假迹象,一般做假,拍了几个回合就会收场,不料你们很有耐心渐渐朝高价位爬。如果他还不进来,可能会失掉一次机会。
李茗沁塞给张老板一个红包,张老板拒绝了,说公司已赚了佣金。他拿出几张表格,要堂哥代为填写,说万一有什么事,可以防患于未然。于是在征集单上说明这件瓷器是一个陌生客户找上门来,公司意见是认为这件瓷器不开门,本想撤下,但之后不留心地上了图册,因为被客户看好,才被推上了拍卖台。
李茗沁问老外要是事后后悔说不要了,怎么办?张老板说那不可能,人家可是大收藏家,那样会很没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