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雹百岁宫 牛宪纲 |
从天台正顶下来,到回香阁,在迎客松下小憩。山风送来悠扬钟声。 岔路口,立有路牌,标着钟亭、百岁宫。看看天色尚早,遂信步西去。经过钟亭时,见朱门微启,遂推开入内。里面一位老僧,拥被而坐,面前悬口大铜钟,有人进来,眼都不抬。也没见他如何撞钟,就听一声巨响,宛若平地忽起焦雷,震耳欲聋。看那老僧仍枯坐钟下纹丝不动,心中不免讶异。 也就转眼功夫,天忽冥暗如薄暮。狂风卷地而来,黑云翻墨,浓雾泼乳,十步开外不可辨物,心里一下焦急起来。拔脚疾走,幸好不远处即百岁宫。未及进门,就听得屋顶上“噼啪”作响,似飞弹迸射,落地滴溜溜乱滚。大者如枣,小者如豆,原来是冰雹从天而降。拾几个把玩,一粒粒晶莹透明,中间皆有冰核。此时若在路上,必遭“空袭”,不由念一声“南无地藏菩萨”。 买票入寺,里面仅点着几盏油灯,外面又雨雹交加,光线愈发昏暗。只见一尊金像,盘膝趺坐在玻璃橱中,形容枯瘦,身量像个小孩,既不似木雕,也不像泥塑。向一位年轻僧人打听,才知道这就是无瑕禅师的敷金肉身。 借着摇曳的灯光,我仔细端详无瑕禅师的肉身法相。他无嗔无喜,似在闭目沉思。百年苦修,想必他已参透了禅机,悟出了真谛。遥想寒来暑往,雪侮霜欺,无瑕禅师心中若无一盏信仰的明灯,何以能忍受百年孤独? 外面风雨裹挟冰雹,声势骇人,寺内的众僧却气定神闲。有的打坐参禅,有的持卷读经……我等红尘中人,来此佛门清静之地,也不禁俗心如洗,顿生玄妙空明之感。 百岁宫耳房里,一老僧正与几个游客闲谈。他说现在政通人和,国泰民安,他每月布衣素食所费无多,数年的积蓄都捐出来修寺铺路了。他见我听得入神,打量我几眼,冷不丁地说:“施主好相貌,只是尘缘未了。”我不知何意,无言应对,一会儿自离去了。 是夜,梵音佛乐中,一白眉方丈登坛说法,拈花微笑。忽招我上前,问能否削发为僧?我顿时乱了方寸,尚在犹豫,就有人为我剃度。猛然惊觉,原来是南柯一梦。风雨声里,再难入眠。中宵长坐,浮想联翩,正如老僧所言,我果然尘缘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