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有人听吗 阿 西 |
说话,希望有人听。即使不是命令,即使是自言自语,什么态度也没有,或者反击你的胡言乱语,然而有人听,就是一种幸福。你可以说这是一种害怕寂寞的感觉。是的,这也许真是的。然而,说话,希望有人听。 有一次驱车在锡林郭勒草原。太阳刚刚下山。我们两辆车,其中一辆是面包车。车开在草原上,路只是一种痕迹,夜色下这样的痕迹不知道怎么感觉它不是路,而是一条绳子,是我们拉着一条绳子在向岸上走。夜色下的草原,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没有……我不知道我还能够说什么没有。 其实刚开始驱车的时候,还是很激动的。我们带着兴奋,幸福地看着大草原。绿色的草原,白色的羊群。还有花,多少种花儿呀!还有水的痕迹,有水痕迹的地方有七彩的庄稼——庄稼是这种颜色,那是因为我们离开人居住的地方太久了。 我们在三天的时间里,跑了差不多3000多公里。从呼和浩特出发,一路到锡林郭勒草原。有时候,你会开一两个小时的车看不到人的。而路只是一种痕迹。在白天还能够说是一种方向。可夜色下,它只能是一条绳子了,它只提供我们晃晃悠悠。 不知道谁说,看呐,满天的星斗。 真是满天的繁星。这是我们在上海根本看不到的。也不知道看不到这样的星斗有多少年了。我们开车,我们在“绳索”上走,飘飘悠悠的。很快,星斗就被我们忘记了。一小时过去了,又一小时过去。我们还在这痕迹如绳子的路上晃悠着。星斗的光芒已经淡去,我们也不说话了。 突然上了高速路,大家心里高兴。好像是从绳子爬到了栏杆上。这时候车就更快了。 又突然,看见城市的灯光了。啊!很温暖的感觉。 终于到了锡林郭勒市。一个很小的城市。我们坐在一个普通的饭馆,没有多少人,但他们或坐着喝酒,或来来往往的,我们忽然觉得这里金碧辉煌。 我们开始说话了。喝酒,吃东西,还咧嘴傻笑。 西谚说,上帝造原野,而人类造城市。也许是的。现在,城市里的人对于城市或者乡村越来越生疏了。然而,我们喜欢这样的生疏。我的一个朋友来自贵州的山区,现在是做外贸的专家,有足够的钱买别墅。然而她只住在高楼里。问她为何。她说:“买什么别墅!要买我就不来上海了。来上海就是为了住高楼的。住别墅,我不如回贵州了。” 好像很俗气的回答。在上海听她这么说,最多夸她一句直爽。可是俗气不好吗?俗气一词如果不喜欢,那就换烟火气。有点烟火气好。在城市住久了,说是都要去乡下呆呆,是不是也很俗气?不叫俗气的话,那也不能叫烟火气,应该叫小资。 陌生的城市,之所以大家都要住在那里,是因为你能够听别人说话,你的话即使没有反应,至少也会传到人的耳朵里。我们造城市,也许这是唯一的理由。当然这么说经济学家未必开心,也许好多其他的学家都不一定开心赞同。 写《国富论》的亚当·斯密,一开始在他伟大的著作里就谈到了分工,除了经济学上的必然原因外,他还肯定了分工只是个习惯,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的。说是搞哲学的人和做大头针的人,没有什么区别。先开始不甚理解,现在似乎有点想通了。因为分工是为了说话有人听。因为分工了,你才不惜一切地想说话,想听话;想说话有人听,想听到别人的话。如若不然,怎么分工?按照这个道理,的确哲学家未必比做大头针的工人高明。说不定哲学家还要假惺惺地说,我只对明白的人讲呢!惺惺作态的原因,估计是听的人少。 我这么说经济学的奠基之作,估计亚当及其信仰者要拿那“看不见的手”打我一耳光了。 不管这许多。即使挨了打,也算是有人听我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