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连 徐贵祥 |
33.陈骁在一幅山水画面前停留很久 这件事情后来闹到院首长那里,传到院首长的耳朵里的情况就有些变样,说是我们二十七师的学员牛皮哄哄,扰乱课堂秩序,把教员轰下讲台了。院里派人到学员队了解情况,结果并非如此,反而暴露了学院教学质量有问题,所以也没有处理陈骁,只不过院长把陈骁叫去批评了几句。陈骁自然不服气,还振振有词对院长说,首长,再不提高教学质量,再不改革教学方法,再不刷新教学内容,我们的院校就变成幼儿园了。 院长很生气,他生气倒不是因为陈骁给了教员难堪,而是生气陈骁说他的院校要变成幼儿园。院长同我们的阚军长是老战友,还打了个电话给阚大门告了陈骁一状,我们的阚军长弄清事情原委,哈哈一笑说,陈骁这小子,就他妈的自以为是。不过,这一点像我,学术探讨,知无不言,各抒己见,我看也没有什么不好。说实话,这小子有思想,读书也多,脑子动得多。连我他都敢唱对台戏,你那些教员,要是没有两把硬刷子,还真是教不住他。你老兄是得搞一批真才实学的教员哦。 院长说,我把他留下当教员,你看如何?阚军长说,那不可能。这小子目中无人,我还要好好地调教他呢。 这年秋天,我从第二军事工程学院住校返回部队之后,被任命为二十七师的侦察科长,副团级,虽然军衔还是少校,但是中校军衔离我已经不远,唾手可得。 有一次我和陈骁相约到平原市逛新华书店,我们从新华书店出来已经快到中午,我说我请客,我们去秋风楼撮一顿。陈骁说,不去,要吃饭就到江南包子馆。 吃完饭,我们徒步从老街穿过,准备打道回府。正走着,陈骁站住了,眼神投向一条小巷子。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小巷瓶颈处有一个门面,匾额上大书“山涧斋”三个字,店内摆放着一些文物字画之类的玩意儿。我对文物字画向来不感兴趣,我甚至对收藏也从来没有兴趣。但陈骁似乎很有兴趣,看着看着,就移动长腿走了过去,我只好屁儿颠颠地跟着进去了。 陈骁很认真地看着打量着店内的货物,并不询问。守店的是个年约七旬的老者,戴着一副老花眼睛,偶尔抬起头来,浑浊的目光从镜框上沿滑过来,瞟我们一眼,又低下头去看他手中的报纸。 陈骁在一幅山水画面前停留很久,我注意看了一眼,标签上的价格是八百元。我跟在后面说,就这几下子,也要八百元?快赶上我两个月工资了。陈骁伸出一根指头,示意我不要多嘴,然后指着货架上的一尊陶罐问老者,这个什么价?老者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高兴,可能是我刚才多嘴冒犯了他。老者说,上面写的有。我对老者的傲慢很不以为然,我想都没想就说,就这破玩意儿,我看也就值两块钱。老者还是不动声色,依然埋头看他的报纸。 陈骁说,你不懂,不要瞎说。我说我太懂了,这些鸟文物,还有这些鸟字画,被一帮子附庸风雅的家伙炒作得云山雾罩。你说这个破罐子有什么价值?你看这幅画,它的全部价值就是让我们欣赏,它的成本我看就是五十元,它的欣赏价值我看就是一百元,居然标价二千元。太过分了! 卖文物古董的老者惊讶地看着我,陈骁也惊讶地看着我。陈骁说,你不要胡说,艺术品不是商品,艺术家的劳动不能简单地用成本和利润的关系来计算。我说老陈你搞错了,艺术品挂上价签放在商店里卖,它就是商品,艺术家的劳动如果出卖,我们就应该计算它的成本和利润。陈骁愣住了,他恐怕没有想到我会喊他老陈,也许他没想到我会这样理解艺术品和商品、艺术家和商人的关系。 老者笑了,老者笑着问我,这位老板你是做什么的?那天我和陈骁都没有穿军装,我上面穿的是休闲茄克,下面一条牛仔裤,脚蹬一双时髦平头皮鞋。而陈骁则是一身蓝色中山装,脚上居然穿着一双黑面小口布鞋。 我说,老先生你看我们像干什么的?老先生说,穿着打扮像农民企业家,言谈举止像生意人。我说,你说对了,我们是贩木材的。陈骁说,牟卜你别胡扯。老先生我问你,这幅画是从哪里进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