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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18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岁月如歌:柳霞和她的中国丈夫
——俄罗斯女子柳德米拉·巴巴斯基娜的爱情故事
邵宁

  ■ 戈宁和柳霞近影 本版照片由戈宁提供
  ■ 戈宁和柳霞年轻时留影
  ■ 戈宁夫妇与儿子(中)
  ■ 柳霞年轻时

    今年是俄罗斯“中国年”。俄通社-塔斯社等俄罗斯主流媒体的数十位记者驾车来中国采访,上个月,他们也到了上海。在一次座谈会上,一位俄罗斯老太太引起了众多记者的注意:她叫柳德米拉·巴巴斯基娜,今年76岁,可说是目前住在上海的最年长的俄罗斯人了。

  1.缘起列宁格勒

  不久前,在上海重庆南路上的一座老式楼房里,记者见到了刚刚庆祝了金婚的柳德米拉和她的丈夫戈宁先生。柳德米拉一头金色的鬈发,尽管岁月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刻下了印痕,但那双蓝色的眼睛依然清澈,她在连衣裙外披了一件白色外套,气质不凡。戈宁高高的个子,腰板笔直,儒雅和蔼,一点看不出80高龄。他称呼妻子“柳霞”,柳德米拉的爱称。这个名字,让人联想到一片霞光照在河边摇曳的柳树上。

  他们的故事,要从半个世纪前的列宁格勒说起。列宁格勒就是现在的圣彼得堡,是1991年苏联解体后更名的。在柳德米拉和戈宁的心中,这座城市永远叫列宁格勒。

  上世纪50年代,中国派出大批留学生到苏联学习。戈宁是其中最早一批的成员。戈宁解放前在上海交大读书,后来因搞地下革命工作暴露了,党组织安排他撤退到苏北根据地。1951年,他被派往苏联列宁格勒铁道学院学习。

  1955年1月,列宁格勒市在沙皇时代的塔芙丽特宫举办庆祝中苏友好条约签订5周年晚会,28岁的戈宁认识了列宁格勒儿科医学院四年级学生柳德米拉。晚会上,两位风华正茂的异国青年一见如故。柳德米拉告诉戈宁,她的父亲是名军官,参加过卫国战争。战争后期她和妈妈也去了野战医院,才十三四岁的她像个小护士一样,帮着照顾伤员。父亲随军一直打到波兰、德国,可就在1945年2月,战争即将结束时,牺牲了。因有一段在野战医院的经历,中学毕业后她选择了学医。

  柳德米拉的讲述深深打动了戈宁。晚会结束了,俄罗斯有这样的礼仪,如果青年男女是最后一起跳舞的,小伙子要把女孩子送回家。于是,戈宁把柳德米拉送回了家。那天下着大雪,可他们边走边聊,心里暖融融的。分别时,他们约好,过几天在柳德米拉家附近的喷泉河再见面。

  第一次约会时发生了一段小插曲。那天下午,正当戈宁准备赴约,他的导师找他谈话,谈完后已经晚了。戈宁连忙乘车赶去,那里已不见柳德米拉的踪影。戈宁很失望,就在那里转了几圈,不料,柳德米拉突然出现了。原来她先来过这里,等了一会儿不见戈宁就回家了。过了一会儿,好像有心灵感应,她又出来看看。

  此后,他们的交往多起来,一起看电影,一起散步。不过,当时我国有规定,中国留学生不能和外国人结婚,所以,他们只能把这份爱悄悄地埋在心底。1955年夏天,戈宁大学毕业。当年7月,柳霞把戈宁送上回国的列车,泪水都模糊了他们的双眼,不知今生还能不能再见面。

  上天仿佛特别眷顾这对异国情侣。过了几个月,戈宁在北京接到通知,让他回列宁格勒铁道学院继续念研究生。当他来到列宁格勒,敲开柳霞的家门时,柳霞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1956年,又有好消息传来,国家政策改变了,中苏公民之间可以通婚。1957年,柳霞大学毕业,他们在柳霞家举办了一个简朴而热闹的婚礼。

  2.为了爱情来到中国

  1958年,戈宁和柳霞的爱情结晶出生了,是一个可爱的男孩,取名叫阿列克谢。第二年,戈宁研究生毕业,获得了副博士学位。留学生学成必须回国,这是当时一条铁的规定,当然戈宁也没想过留在苏联工作。那时柳霞已是列宁格勒一所医院的医生,不过,既然嫁给戈宁,她愿意追随他到天涯海角。

  小阿列克谢还只有10个月大。夫妻俩本想带他一起回中国,可是外婆不放心。柳霞的母亲对她说,你到中国人生地不熟,孩子那么小,你们又都要忙工作,还是先放在我这里,等你们一切安顿好再来接儿子。

  谁知,这一别,他们和儿子从此天各一方。

  到了北京,国内的生活状况让戈宁大吃一惊,原来正是物质极度匮乏的困难时期。在分配工作之前,他们住在招待所里,由于“内外有别”,柳霞得到了特殊的优待——供应米饭和专门烧的几个菜。但柳霞还是吃不下,到了中国后,她特别想念面包、黄油。戈宁对她说:“这么好的饭菜你还不想吃,我们只能吃窝窝头!”

  柳霞被安排到友谊宾馆专家招待所当医生,为苏联、罗马尼亚、古巴等外国专家看病,戈宁被分配在北京铁道科学研究院工作。他们住在研究院的宿舍里,房间的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做饭用煤炉,柳霞这个洋媳妇根本没见过煤炉,也只得硬着头皮生炉子,眼睛被熏得通红,饭还没做好,炉子倒灭了。这就是柳德米拉来中国后上的第一课。

  3.上海人叫她“巴医生”

  1966年,戈宁被调回上海,在上海铁路局科研所当工程师。经市人事局安排,柳霞到卢湾区中心医院内科当医生。她可能是上世纪60至80年代上海唯一的一名外国大夫。

  她的姓“巴巴斯基娜”太长了,医院的同事和病人就叫她“巴医生”。尽管她在北京时学会了一点汉语,但坐在门诊室里,病人叽里呱啦的上海话让她晕头转向。她努力学上海话,耐心听病人讲述,开方则用拉丁文,很快胜任了工作。她医术高明,曾治好不少疑难杂症,加上看病仔细、态度好,她诊台前排的队要比别人的长。

  柳霞的打扮在当时一片“蓝海洋”“灰海洋”中很引人注目,经常引起围观。还有小孩在背后骂她“苏联特务”。时间长了,她在病人中的口碑越来越好。有意思的是,她到杭州、无锡旅游时,也有人跟她打招呼:“你不是卢湾区中心医院的巴医生吗?”

  从1966年到1989年,柳霞在上海总共工作了23年,她于1986年被评为卢湾区卫生局先进工作者。1992年,她还获得了一份《荣誉证书》,上书:巴巴斯基娜同志从事卫生工作30年,特授予荣誉证书。

  回上海后,柳霞随丈夫和公婆住在一起,婆婆做饭,这时柳霞已习惯了中国菜,有啥吃啥。当时什么都凭票供应,每人每月只有1斤肉票,外国人有5斤,柳霞都拿出来交给公婆。后来,戈宁去“五七”干校劳动,整整4年,柳霞就一人照顾公婆。婆婆得了老年痴呆症,柳霞像对待自己母亲一样照顾她。婆婆生褥疮,柳霞带药回来,天天给她换药擦洗,直到痊愈。

  4.儿子是永远的牵挂

  那些年里,夫妇俩有一个最大的牵挂,就是儿子。到北京后,柳霞曾两次回国看望母亲和儿子,准备等儿子到了上学的年龄接他来中国。

  儿子阿列克谢在列宁格勒与外婆相依为命,柳霞只能寄点钱过去,当时她的工资78元,换成美元寄到苏联,到那里再换成卢布。有时他们也给儿子寄包裹,寄几件漂亮的童装。对儿子的思念,时常折磨着夫妻俩,给儿子写信是交流的唯一方式。但荒谬的是,“文革”期间,戈宁不能给儿子写信,因为他是中国人。信只能由柳霞写,他把要说的话通过柳霞告诉儿子。

  1966年,儿子7岁,柳霞申请赴苏探亲,但在那段非常时期,她的申请迟迟不被批准。“文革”结束了,她继续申请,还是没有下文,直到1982年,终于得到了批准。

  柳霞坐了近一个星期的国际列车,再从莫斯科坐火车到列宁格勒,这时已是1983年元旦的清晨。她按响了门铃。

  “这是谁啊?哦,是妈妈!”儿子又惊又喜。

  柳霞把日思夜想的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泪水流了下来。母子重逢这一刻,实在来得太晚了。儿子已经是25岁的大小伙子了。他长得既像妈妈,又像爸爸,高大帅气。令她欣慰的是,阿列克谢“子承母业”,从医学院毕业后在市急救中心当了一名医生。

  最令柳霞遗憾的是,含辛茹苦把外孙养大成人的她的老母亲,已经于半年前去世了。此后,儿子每两年来一次上海,还带着媳妇一起来过。柳霞和戈宁也多次去过俄罗斯,还见到了可爱的孙女儿。如今,从上海到圣彼得堡7000公里的距离,不再遥远。

  5.夫妻俩50年没红过脸

  记者问柳霞:您为什么感到幸福?她说:“我为有这样一个丈夫而感到幸福。他为人好,知识渊博,教会我很多东西。他喜欢文学、音乐,还是一位书法家。”

  戈宁是上海铁路局科研所副所长、高级工程师,在铁路、地铁建设方面作出过不少贡献。他1988年离休后,又被单位返聘了多年,发挥余热。他的书法作品还展出过。离休后,戈宁时常带柳霞出去旅游,两人的晚年生活平静闲适而丰富多彩。

  他们告诉记者,50年来他们之间没红过脸。他们俩性格都很温和,互相谦让,遇到不同意见,总有一方先沉默。他们珍惜心底的爱。

  在老人家里,记者看到了一批特别的彩色照片,这些照片摄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北京,照片上的柳霞身着漂亮的服装,在花丛中笑得无比灿烂。照片不是着色的,色彩鲜艳而自然,好像新的一样。原来,戈宁当年喜欢摄影,用做幻灯的“反转片”给柳霞拍了许多照片。

  戈宁很感叹,柳霞跟着他到中国来,作出了很大牺牲。她是独生女,母亲和姨妈对她很娇惯,到了中国,她不仅经历了缺衣少食的三年困难时期,而且和上海人一样在狭小的房子里生活,挤公共汽车上班,在家里她又像俄罗斯妇女一样,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同时,她没有放弃自己的事业,成了一个受病人欢迎的好医生。

  当年,像柳霞这样和中国留学生结婚后来华的俄罗斯女性,上海共有4位;有两人在大学里教俄语,一人没有工作。但后来由于政治运动频繁、社会动荡,孩子没有书读,她们都和中国丈夫离婚,回苏联去了。只有柳霞,历经生活的艰辛、政治的风雨,仍忠贞不渝,无怨无悔,将自己的命运和上海这座城市紧紧联在了一起。

  去年,圣彼得堡市政府代表团访问上海,给柳霞颁发了一枚卫国战争勋章。当年列宁格勒遭遇德国法西斯围困,饿死、冻死了100多万人,所有经历了那段极度艰苦岁月的俄罗斯人,都能够获得勋章。故乡没有忘记远在上海的柳德米拉·巴巴斯基娜。    本报记者  邵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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