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艺术家黄豆豆自传 用肢体语言表达生活的感悟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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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来自异性的陌生呼唤 1997年夏,我回到上海参加工作。记得当时的上海舞蹈界还处于“低潮期”。其实,在当时的工作环境下,最受罪的恐怕就是各团编制下的演员了。除了偶尔为完成“政治任务”而临阵磨枪之外,每天早上我们报完考勤后,除了走形式的压压腿、下下腰之外,就是呆在教室里等待11时整队长核实当天的出勤人员并派发“午餐券”了。 在这种工作环境下,起初我还坚持在工作之余进行“自我单练”,但时隔几个月后,我最初的那点锐气与恒心也开始渐渐被“大气候”所湮灭了。 某天下午,我由延安路的上海戏剧学院前门穿行至华山路后门。无意间在途中看到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表演系94级毕业大戏”的字样,于是在几天后出于对工作现状的厌倦与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我按牌子上的说明在开演前几分钟赶到了演出地点,不想那儿早已是一派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的景象。在经历了千辛万苦的“翻山越岭”后,我终于在随意搭建的观众席的角落里找到了个可勉强容得下自己的空间。在演出正式开始之前,我丝毫没有察觉到改变我艺术观念的时刻即将来临了。 经历了整整两个多小时,一出实验戏剧《安提哥涅》,深深撞击了当时我那颗强烈渴求艺术滋润的心。当观众渐渐散场离去时,我依然静坐在自己的那份小小空间里,心中还在回味着适才剧中的精彩之处,并一时深陷剧中无法自拔。当时的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原来戏剧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从那天起,上海戏剧学院成了我工作之余最爱去的地方,观看戏剧表演也成了我生活中自认为最享受的一件事。渐渐地,我开始与上戏的学生交上了朋友,每每看完一次演出,大家便欢聚在学校附近的小餐厅(遇到“经济危机”时则转移到路边的无证排档),吃着最便宜的小菜,喝着最蹩脚的啤酒,相互交流各自看过演出后的心得,彼此畅谈各自对戏剧的理解与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在那段时间里,我在一次次不经意的谈话间记住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与布莱希特,明白了何为无实物练习,何为当众孤独,记住了从红色到紫色的光谱排列顺序,理清了从古希腊悲剧到当代实验戏剧的发展进程……那是一段令我至今仍深深怀念的日子,那是一群让我至今仍时时挂念的朋友。 1998年冬天的一个傍晚,我如往常般为了占领一个最佳的观摩位子,而早早赶到上戏的红楼黑匣子剧场。因为我当时知道与往常相比,那晚的汇报演出有点特别:由一位从英国来的老师,带来一个名为《电梯的钥匙》的剧本,导演系的学生将按抽签结果被分组,并可根据自己的理解用各种不同的表现方式表达自己对该剧的认识。 进了剧场后,我见当时几乎四下无人,便掏出手机,玩起游戏以消磨时间。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来自异性的陌生呼唤:“黄豆豆?‘切’!”言语间充满了那种建立在“因自身就读于名牌大学而对他人不屑一顾”自恋基础上的傲慢,尤其是那声“切!”,简直已快接近“蔑视”的程度。我顺势回望,那是一位长发披肩的女生,由于光线太暗,除了隐约看清她身着白色T恤、牛仔裤,外披红色羽绒服外,实在无法看清她的脸。但从她那苗条纤细的背影判断:我实在未曾与她谋面。那么,既然我与她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她又为何要如此这般“戏弄”于我??这实在叫人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是她想以此引起我对她的注意?(这当然是我当时比较自信、比较乐观的一种想法。) 从此,我们开始了恋爱之路 演出开始前,主持人就第一组情况向观众作了介绍:该组的导演兼演员将以“SOLO”的方式表现她个人对剧本与人物的理解。大幕缓缓地打开了,在一支定点光的照耀下,一位披头散发的女性无力地“瘫”在一张靠背椅上,在适当的静场后,她开始了自己的大段台词(仅从她的台词能力来判断,她应是该班同学中佼佼者),观众也渐渐随她的表演而进入到故事中。突然,她猛地用手撩起一直垂在面前的长发,露出了她的脸。尽管她此刻在戏中正呈现出角色所需的一脸的恐惧和迷乱,但作为演员她却无法掩饰她目光中流露出的那份本性的单纯与天真。 是她,就是她——那个三刻钟前,身着白色T恤、牛仔裤,外披红色羽绒服并当场耍弄了我的陌生女孩。确定这一点仅用了我0.01秒的时间,不过或许是故事本身就很吸引人,也或许是她的演技的确够棒,总之,我无暇顾及那么多,在一瞬间的走神后,我又迅速跟随着她的表演回到了剧情之中。表演结束之时,包括我在内的全场观众都对她的表演报以热烈的掌声。当时,我甚至还用一种比较“婉转”的方式向身边的同学打听这位“陌生女孩”的身份,结果得到的回答竟是:“她是我们学生会副主席,很酷的!”(“啊呀,我要知道的是她的名字!”我在心里追问道。) 此后的一段时间,我还是如往常那样时不时地出现在上戏的各个剧场间与学生聚会中,有时还会偶尔与这位“学生会副主席”迎面而过,只是彼此都处于视而不见的状态。 终于一年多后,在一次沙龙中我邂逅了这位“学生会副主席”。两人在一阵客套后,话题终于还是回到了一年多前的“戏弄事件”。不过,出自她的亲口回答却大大出于我当年的乐观估计: “我们班有个女生说你是舞蹈家,很崇拜你(的舞蹈),我觉得你没什么了不起,我就跟她打赌,要是我敢在你面前,鄙视你一下,她就请我吃饭。结果,我就赢了一顿饭!就这么简单!” “……” “不好意思哦。” 以上就是我与自己日后的妻子粟奕小姐的相识经过。当时她还是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97级的学生。此后的近两年时间里,我们一群朋友常相约一同结伴看戏看展览。渐渐地,大家成了推心置腹、坦诚相见的朋友。尽管,有时彼此会为了坚持各自的艺术观点而发生争论,但却从未为此而减轻了彼此间的信任程度。也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我的舞蹈作品中开始出现一些与传统舞蹈表现形式所不同的表达手法,其实,许多的概念就是来自于戏剧。 2001年夏,粟奕于毕业前以优异的成绩签约香港嘉禾电影公司,成为所有同学羡慕的对象。在她临行前一周,我终于鼓起勇气对她说:“如果你一定要去香港的话,我愿意放弃自己在上海的事业,去香港CCDC舞蹈团做一个普通的现代舞舞者,重新开始自己的事业,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尽管她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但我依然可以察觉到她内心的激动与欢喜,毕竟经过近两年的接触,我们彼此都已非常了解对方的“表达方式”。但她当时没有任何回答,只是说需要考虑几天。 几天后,粟奕与公司协商解除了原先已签字生效的合同,随后进入上海话剧中心成为一名话剧演员兼戏剧导演。从此,我们开始了恋爱之路。 在感情方面,中国人最讲究一个“缘”字,而我一直认为:倘若将自己与妻子的这段姻缘进行一次寻根问缘的话,答案就是——戏剧。是的,戏剧之缘、缘起戏剧。 (摘自《豆志飞舞》 黄豆豆著 上海音乐出版社2007年7月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