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坡 梁十二 |
从景洪出发到大勐龙,路经曼飞龙,要翻过一座山,司机们都叫它飞龙坡。飞龙坡并不长,却险。有好几段呈“之”字形,坡陡、路窄、弯急。到了雨季,过往车辆只能顺着两道深深的车辙,或者慢慢地往上爬,或者缓缓地往下滑,稍有不慎便会跌进幽深的山谷。大家称它为鬼门关。 1972年,景洪放映朝鲜电影《卖花姑娘》,知青们像注射了兴奋剂,趋之若鹜。那天,营部的机动车全部出动,我搭乘的铁牛55挂上车斗,满满地塞了一车人。由于车帮太低,四周的人必须蹲着,但中间的却要站立,因为这样可以尽可能多装些。来到飞龙坡,由于严重超载,拖拉机喘着粗气,艰难地上行,一旦熄火,便车毁人亡。好容易爬上坡顶,接着是下坡。拖拉机必须咬住低速档,依靠车头的自重来限制车斗下冲的惯性。一车人歪歪扭扭地下到坡底,悬着的心才落地。用一车鲜活的生命为看一场电影抵押,类似荒唐在当年却属正常。 1973年,推荐工农兵上大学,有一种名额很特别,叫“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团部最后把这一名额给了十营卫生所的章医生,要求立即送材料。当天我正好在团部,下午已无交通,只有徒步送达。从团部到飞龙坡,先是十多公里平路,走得十分轻松。到了飞龙坡脚下已经子夜。步行翻越是要勇气的,好在走公路不会迷失方向。到了下半夜,人已极度困乏,走着走着竟打起盹来,好几回差点一头撞在行道树上。事后有个老兵告诉我,战争年代夜行军,他能够边走边睡,可惜我没有当过兵,自然没有这方面的本事。当年把所谓家庭出生不好的知青称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谁要是有幸成为工农兵学员,那可是命运的根本转折。为此,夜走飞龙坡也算是成人之美吧。 1975年,我去九分场任职,正值雨季,那天车到飞龙坡下无法再走。大伙无奈只好弃车步行。飞龙坡是土路基,路面只铺一层薄薄的沙石。进入雨季一经冲刷便裸露出泥土。车辆是断断不能走了,只要稍带刹车,便会滑出路面。即便步行也不能穿鞋,因为粘上泥巴便无法迈步。一行人打着赤脚,冒雨前行。那天飞龙坡上大雨瓢泼,虽然穿着雨衣,根本不管用,没有半个时辰,浑身便湿透了,大家边走边相互照应着,紧赶慢赶谁也不敢懈怠。待到走过飞龙坡,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老天爷好像给我们开了个玩笑。西双版纳是小区气候,经常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对此人们早已见怪不怪。 1995年,我重返故地,飞龙坡已被废弃,汽车行驶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心里却还是惦记着那条已经被荒草淹没的小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