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村的梵高 李 坚 |
他将长舌黑帽重重地扣在脑前,任黑发在脑后飘扬。然后憨憨一笑。 蒋宝鸿背起画夹,一手拎着画架,一手拿着画具,走向南屏村。他钻进灌木丛,趟过小溪水。他走下村边的山坡,在一堆倒塌的旧屋前面停住了脚步。残壁与残阳在画家心中激起了灵感。 画家的模样让人想起了梵高那尊著名的塑像——义无反顾地走向大自然,无比地忠实于艺术。 不管是断壁残垣,也不管是杂草丛生,那些旁人不在意的景与物,蒋宝鸿却往往如获至宝。他会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迅速架起画夹,专注地画起来,其热情就像一个年轻人,看了让人怦然心动。在村边,有一个洼地,农民在那里养着一头牛一匹马,蒋宝鸿就坐在畜粪堆中间画画,牛虻频频光顾,画家全然不觉。 在许多画家眼里,写生早已成为过去,甚至多余。他们更多地依赖照相。蒋宝鸿却乐此不疲。在他眼中,大自然永远不会衰老。数十亿年的演化,使大自然臻于完美。人类历史在大自然中只是短暂的一段,而人类对大自然的描绘与赞美,与之相比更是极为短暂的一个瞬间。 诚然,从19世纪照相术发明之后,许多画家不同程度地都开始依赖相片作画。最出名的就是法国大画家德加,他本人就是一位狂热的摄影爱好者。实际上依赖相片作画的远不止他一人,大名鼎鼎的柯罗、德拉克罗瓦等人似乎也曾热衷于此道。列宾的老师克拉姆斯科依也不免俗。列宾在他的回忆录中明确无误地记录了这样一段文字:“晚上,他(克拉姆斯科依)一般总是用黑色的页岩墨汁作画,大部分是照着相片画订购的肖像。” 然而,蒋宝鸿却坚定地认为,画家真正的灵感源自大自然,画家应该直接面对大自然。诚然,相片是可以利用的,至少可以帮助画家记忆环境的形态与色彩。但是相片无法记录环境的气氛与气息。而这些,只有靠画家亲临现场,靠自己的心智去体悟。 蒋宝鸿色彩感觉极其敏锐,但这种感觉只有在花香鸟语的环境中才能激活。灵感一旦降临,生命中最可宝贵的、难以表说的一种情感便与大自然融为一体,蒋宝鸿几乎每一件写生作品都是在这样一种激奋状态中完成的。他的写生画不但记录了环境中的原始美,而且能把这种美表现得极其强悍。而这些,无疑从相片中是难以得到的。 蒋宝鸿的写生精神源于他对大自然的挚爱。他热爱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他几乎能叫出每一种小草的名字及它们的效用。他会站在路边专注地观察昆虫的色彩,或者观看正在结网的蜘蛛,或者两只正在河中交欢的鸭子。他有一个速写本,专门记录各种植物的品种,既有图像也有文字。看到画家为小草画的“肖像”,人们才发现,原来平时大家不屑一顾的小草也是很美的呵! 走在南屏的乡间小道,蒋宝鸿频频向路边的小草们亲切致意,好像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家中的亲友。这让人惊讶。这种人类对于大自然的平等态度,让人想起上海另一位重要画家李山。因为他已经把反对人类在大自然中的沙文主义写进了自己的作品之中。 蒋宝鸿的写生精神还来自于他的精神生活。他喜欢读书。他离群索居,不善交友,与当下各种大众“娱乐”更是无缘。他具有独立的品格,独立的精神,超尘脱俗,这才使他能够保有足够的精力直接与大自然交往。 南屏,位于安徽黟县,在西递与宏村之间,村南以蓝山为屏靠,民风淳朴,古木环抱,确是一个出梵高的好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