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道若退 张 洪 |
◆ 张 洪 好友热情推荐陈丹青的《鲁迅与死亡》,并亲赠《退步集》,说中国那么多吃鲁迅饭的人,能这样在鲁迅大道上另辟蹊径的,非小陈莫属。 回来仔细一读,果然不错。谈大先生的好玩模样,谈他周围轰轰烈烈的死亡……鲁迅这块骨头,被中国人兢兢业业啃了N年,哪里有筋,哪里是肉,早已悉数参透。在一个准星被打烂的年代,陈丹青笔出偏锋,虽然在教育上一退再退到“退可退,非常退”(老子说,进道若退),却在文学和文化的某个嫁接部位,精确地找到了下嘴的地方。 用google搜索“鲁迅”,0.001秒,跳出1300多万词条,远远超过曹雪芹。可见,在中国,即使撇开文学史,只谈生活,此人也轻易绕不过去。 如陈丹青所说,“鲁迅话题”是百分百的“政治话题”,在某些时期,鲁迅被不折不扣地一再“御用”,变成了刀枪匕首的代名词。陈丹青感慨,“鲁迅的被扭曲,是现代中国一桩超级公案”。 印象中,鲁迅一直悬在语文课本和新华书店的某处,即使在他的夙敌被踏扁的年代,书架上也依然有他一席之地。可能是因为他太普罗,太主流,那时,我总是把他与时代楷模混同一类,见到靳尚谊画的鲁迅像,就像今人遭遇广告。其实,撇开油画布上正襟危坐的他,真正的大先生,每天穿一双胶鞋,冬天不穿棉裤,是一个又瘦又小的老头。 读《阿Q正传》,印象最深的是假洋鬼子说“洪哥!我们动手罢!”,老师讲到这里,同学扭头窃笑,只因俺名中也有个“洪”字。读《祝福》,就记着祥林嫂喋喋不休的“我真傻,真的”,后来被当作自嘲语,广泛应用。到了《狂人日记》,终于学会较真,翻开历史,使劲眨眼,那时视力虽然一点有五,可双核圆睁,若某年某月郑重辨别某种立体图案,却硬是没从字缝里看出“吃人”二字。 及长,忽一日再读《祝福》,鲁镇的年味被“匕首”静静抖开,竟有雪花栖肩的感觉。继而读《范爱农》《在酒楼上》,鲁味终于渗入骨髓。 陈丹青感慨,在我们的上下周围,鲁迅那样的物种灭绝了。所谓伟人圣人,世人画像总要罩上光环:孔子颠沛凄惶若丧家之犬;梁漱溟晚年经常便溺裤中;莫扎特年年搬家经常欠债;早上翻看一篇闲文,又有补充,莎士比亚几乎“克”死了周围所有的亲人…… 鲁迅周围那么多的死亡,继续联想下去,陈丹青的一退再退也不是坏事,天降大任之前,要低头认领的东西中,一个小小的“退”字算什么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