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假牙 施雁冰 |
◆ 施雁冰 最近,张毛根在村里溜达,乡亲们总爱看他的嘴巴。特别是那些老太,一遍又一遍地问:“牙装了没有?为啥不装?”张毛根的话等于没有回答:“问三妹去!” 这句话从结婚到现在讲了近40年。此地农村时兴“大娘子”。张毛根的一切都是由三妹关心着、爱护着。宠爱有加,使张毛根既不动脑又不动手,变得有些傻。 吴三妹的回答是干脆的。去过好多家医院,都说牙床萎缩得厉害,没有办法装。老太们当然不信,她们相信事实。新村里好多老人的假牙都装得好好的,为什么毛根不能装?意思是问题出在三妹身上,小气得连装牙的钱都管得紧。 这种舆论在小区里弥漫开来,弄得好多人来劝三妹。任凭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使她们信服。于是吴三妹不给张毛根装假牙之事,成了头条新闻。唠唠叨叨如乌鸦聒噪,声声撩拨着吴三妹的神经。原来平静的生活,翘起了一只角,不时敲打着她的脑袋。 一天,好友来电,说是有个私人牙医,技术很高,已联系过,让他们过去看看。吴三妹放下电话就准备走。烈日当空,树上的知了叽呀叽地叫着,头上的汗珠一滴滴落在肩上。毛根想等几天,凉快些再说,反正他已习惯用牙床咀嚼了。三妹不依。若隐若现,时断时续的指指戳戳,使她烦恼至极。唯一的解脱办法就是把牙装好。 事情倒是进行得相当顺利和满意。开始那牙医也说不大好装,装了也不一定能顺利使用。三妹却坚持,只求能装,至于使用到何种程度,决不奢求。她暗忖,只要装上,哪会不能嚼!万一不能嚼,也可防止别人嚼舌头。这是她下了狠心的。明知这种做法莫名其妙,偏要去做,真是无可奈何! 假牙取来的那天,恰逢乡邻喜事。张毛根一进宴会厅,就呲着满口雪白的牙齿,给关心他的人看。先伸出三根指头接着换伸一根大拇指和食指,嘴里念着:“三千八!”那手的形状恰好像一支手枪,食指直指对方的鼻子。 乡亲们交口称赞,说三妹向来关心毛根,这次花大钱了,别人都比不上。有的还证实:我说能装的、能装的,是嘛! 席间,毛根小心翼翼地嚼着;三妹提心吊胆地关心着。心存一丝希望,万一能用,就上上大吉了。不一会,她发现毛根皱起眉头,愈嚼愈慢,就用筷子把食物划碎,悄悄地递过去。忽听咯嗒一声。毛根转过脸来,上颚的牙齿掉到下唇上,像个龇牙咧嘴的魔鬼。她吓得闭了一下眼睛。 这顿喜酒,毛根没有吃饱。回家摘下牙齿,用牙龈嚼了一顿泡饭。 三妹心里希望之火不灭。3800元钱,不能就白白浪费了。曾听见别人说,装假牙后有一段适应的过程。可能是毛根不适应吧?那就请他适应适应。第二天“适应”下来,牙龈磨脱一层皮,第三天就无法嚼了。硬撑以后,鲜血淋漓。 三妹不得不同意毛根不用假牙,只在出门时戴上,装装门面。后来,连门面也索性不装。因为现在即使口中无牙,乡亲们也不会再关心地去看他的嘴巴。不需要了! 闲言碎语硝烟散尽,只留下一副洁白完好无损的假牙,躺在抽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