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刘能说”学外语传奇 叶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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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叶薇 刘文立,外号“刘能说”,北京市西城区公安局北海公园派出所民警。他能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跟老外聊上几个小时;还能用法语、德语、西班牙语、荷兰语、日语等十几种外语和老外打招呼。在北京的民警中,他第一个拿到英语口语高级证书,人称“双语警官”。2004年,刘文立成为雅典奥运会火炬传递手。2008年北京奥运会即将到来,他再次报名参加火炬手选拔。 早上7时,前门大力胡同。一个身穿警服的大块头从小平房内走出门,捋了捋衣服上被大肚子撑出来的褶皱,戴上头盔,骑上“老爷车”,和邻居大妈熟稔地打声招呼,“轰隆轰隆”驶出胡同。他的“老爷车”是一辆驾龄8年、老旧不堪的摩托车。 他的身影融入北京清晨的茫茫人海中。他话不多,敦厚的脸上偶尔露出木讷的神态,但一种情况除外:一碰到外国人,他立刻会神采飞扬冲上去,劈里啪啦跟对方一顿神侃,用的可都是伦敦腔、纽约腔、巴黎腔。 学外语12年,刘文立甘苦自知。 1.13平方米的矮平房是“练习阵地” 刘文立的家类似上海棚户区的老房子,只有13平方米大,没有卫生间和客厅,进门就是厨房,卧室里堆满杂物,大部分物什蒙着一层厚厚的灰。房间里没有像样的家具,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大圆桌,那是刘文立的学习阵地。看看桌子上摆了些啥—— 1台家用摄像机。这是刘文立最值钱的家当。不上班时,他就背着摄像机,满大街转悠。一见着中英文对照的路牌,他一个不落地拍下来,回家整理、抄写、背诵。家里,这样的录像带足足装了两大箱子。 1个地球仪。刘文立经常指着地球仪上某个国家,一连串地说出其方位、名胜、著名历史事件等,“与荷兰人交谈得大谈郁金香;遇到丹麦人就该细说安徒生;和德国人沟通要讲讲奔驰车……这招特管用,一下子拉近了和外国人的距离。” 3个收音机。为了练语感,刘文立固定收听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英国BBC、美国VOA的节目。起初,大部分听不懂,但他硬往耳朵里灌,强迫自己听。为了便于学习,他准备了3个收音机,不论在家、在单位还是上下班路上都能随时收听英语广播。 4个快译通。“听了不会说也是白搭。”初学时,他经常照着音标大声朗读,但收效甚微。后来,他听朋友介绍买了快译通,跟着语音提示读,纠正发音。学其他外语时,也得备好“学习武器”。为了买一个中日快译通,他几乎跑遍大半个北京城。现在他的包里总带着中英、中日、中法、中德四种快译通。 十几本外文书。《日常法语300句》《高级英语口译》《日语会话技巧》……书摆放凌乱,名目五花八门。刘文立每天花20分钟翻翻书,读一读课文。“但感觉意思不大,只是为了看看单词长什么样。” 2.唯一诀窍:“不能藏着掖着” 刘文立的“装备”挺齐全,但他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学外语的辅助条件。“真正的诀窍只有一个,就是说外语不能藏着掖着!”地地道道的京腔从嘴里滑出,眉毛夸张地上扬,胖乎乎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为学好外语,刘文立“豁出去了”。他立下两条规矩。一是,“绝不放过”一个外国人。只要有外国人从他身边经过,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3句英文台词:我能为您做点什么?需要知道些什么吗?我是这里的警察,很高兴为您服务。“这3句话我估计说了上万遍。”先把人留住,再闲聊,通过实战提高听说能力。二是,每周必去一次英语角。他总是一身警服出现在校园里,“我有私心,就想招人眼,人家注意我了,就会跟我搭讪,我才有机会学习。” 外语改变了刘文立。28岁之前,他在警队做后勤,看渔场、当电工,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同事说他是“穿了西装也不像城里人的土包子”;28岁起苦学外语,从一个说话略带口吃的人变成了“刘能说”。 为何要学多门外语?“有些外国人不会也不喜欢说英语,如果他们遇到困难,我就没法帮忙了。”热心的刘文立用独具一格的语言服务赢得了许多外国朋友的喜爱。他家里放着许多异国风情的“珍藏品”,有徽章、玩具、地图等,那是外国游客赠送的纪念品。 如今,他能对着美国人用纽约腔,对着英国人用伦敦腔;他能从一个“qui”的发音迅速判断对方是法国人;他能在外语教授面前神侃一两个小时,一点也不怵……他的勤奋和成绩很快受到重视,被调到号称“窗口”的北海派出所景山万春亭值勤。在那里,他有了更多与外国游客接触的机会。 3.刘文立讲英语≈赵本山演小品+郭德纲说相声 “你现在看我挺开心的吧。可我不是天才,我的学习方法就是‘愣背’。西班牙语的‘谢谢’有一个很长的卷舌音,我起码练了一个星期,才能说顺溜。” 刘文立说,学外语很苦,报培训班太贵,也没什么语言环境,什么都得自己摸索。他家附近有一个餐馆,常有外国人光顾。他下班后有时会在餐厅呆上几小时,“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老师”。一次,他在餐馆碰到一个法国人。为了引起对方注意,他故意哼了一段马赛曲。果然,法国人马上凑过来搭话,听说刘文立想学法语很高兴,掏出记事本,写下中法文对照的句子,一遍一遍带着他念。 2个小时,刘文立收获了30多个法语句子。“这不是句子对句子的交流,而是心与心的交流。”后来,他用相同的办法继续学法语和其他语种。这个法子虽然笨点,却很实用。 有了“录音教材”,还得勤练。时间一长,刘文立总结出不少经验:对着镜子,提好精气神;练之前先来段美声,“最美不过夕阳红……Ladies and gentlemen,Welcome to China!唱美声,把气息沉下去,再练发音,倍儿有感觉。”再就是变腔调,“不能用平时说话的声调练。咱中国人说话用嘴的前部,外国人用嘴的后部。我说英语,不能让别人听出我是刘文立!” 说到兴起,他噌地一下站起来,做出拔枪的动作,大喊“Do stand!(站住)”“What’s a man!(什么人)”“Please get down!(卧倒)”动作利落,眼神凌厉。 转瞬,低眉顺眼,又回到憨憨的模样。“这是好莱坞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镜头。学英语得入戏,我有个独门绝技,把练外语当成一场演出,融合赵本山的小品、郭德纲的相声、周星驰的表演,那才够味儿!”他说外语时,整个身体都在动,掀眉毛、瞪眼睛,面部表情尤其丰富。“一定要加入情感,干巴巴的语言没有美感。”他一脸认真地说。 4.跑完“最有意义的400米”,出名了 这几天,刘文立很忙。联系采访的电话不断,他来者不拒。他频频出镜,参与各档电视节目,把12种外语编成段子,一上节目就先来段1分钟脱口秀。 在刘文立的“蜗居”,他热情地陪记者看视频资料,还手舞足蹈地讲解:“这是我第一次出镜,整个一傻帽儿!”“那个时候英语说得太寒碜,还敢上电视,我也真够佩服自己的。”他评价自己每一次出镜表现,眼睛盯着那些不知已经看过多少遍的资料,一刻也不肯挪开。他得意地在记者面前背出他在电视里即将要说的话,然后哈哈大笑。 采访那晚,天安门广场正在举行北京奥运会倒计时一周年活动。“你听,大家在欢呼呢。”站在胡同口,他望着前方,少有地安静。“奥运改变了我的一生。这话听起来挺‘官方’,但确实是心里话。”2004年,刘文立从512名竞争者中幸运胜出,成为雅典奥运会火炬传递手。“我一生跑了许多次400米,这个400米最有意义,终身难忘。”也因为这400米,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片儿警,变成北京市民学外语的楷模,成了媒体追逐的对象。 “有的媒体说我精通12门外语,太夸张了。我只是英语和法语比较好,其他都只会一些日常对话。不过,我学外语不在多少,只在心意。就好比咱北京人去美国旅游,一个美国人用北京话说‘嘿,哥们,玩儿挺开心的吧’,那感觉多爽!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火炬手!到那时,我希望能用外国人的母语,带他们逛北京城。” 5.“你是瓦工,我是电工,咱俩算兄弟” 成名,其实没带给刘文立任何实质性的好处。他依然每天骑“老爷车”上下班;家里没暖气,大冬天得穿越半个北京,到丈母娘家“避寒”。他没有周末,没有休息日,要么值勤,要么学外语,要么参加各种活动,忙得脚打后脑勺,家务活从来没时间理会。记者调侃他:“学了那么多外语,出国不用找导游了。”他苦笑道:“还出国呢,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北京都没出过。” 说起现在的生活,他苦笑道:“我出名就是多了给老太太老爷爷义务补习英语的机会。”但是,他还嫌自己的名气不够响:“出了北京,就没几个人知道我了,影响力不行。” “为什么那么想出名?”记者问。 “我想让大家知道,像我这样毫无天赋的普通人,通过努力也能活出一份精彩。再说了,得金牌是运动员的事儿,可参加奥运、分享奥运激情是每个普通人的事情,咱老百姓应该都加入进来。等退休了,我想编两本书,开个外语培训班,或者去旅行社带团。将来,要是能换个大点的房子,再买辆帕萨特,我刘文立死而无憾了。” 名人刘文立现在经常受邀到社区。他教日常英语对话,还编了一些小品,模拟外国人问路的场景,让大妈们边玩边学,边演边练。一个小时通常只能教二三个句子,但他很满足。 刘文立还收了几个“关门弟子”,有餐厅服务员、下岗女工、建筑工人。有一个徒弟,三十出头,原来在前门胡同当瓦工,每天干完活就往地上一躺。刘文立见了,实在忍不住,把他拉起来:“你是瓦工,我原来是电工,咱俩算兄弟。你看看我,都40岁了,说英语不比大学生差,还有人请我去演讲呢!你就甘心这样过一辈子?”一番话说得年轻人红了脸。后来,刘文立定期给他补习英语。到冬天,还骑摩托车从丈母娘家赶到前门,只为给他上一个小时的课。现在,这个徒弟已经到旅行社上班了。 “人到中年,不能下了班喝喝酒打打牌就过去了,我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临别时,他很认真地对记者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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