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香槟 徐祁莲 |
在我长大的过程里,那些属于西方的、神秘的、浪漫的名词中香槟当然是其中之一。印象都是从翻译小说和好莱坞电影里得来的。像好龙的叶公一样,当我第一次喝到“香槟”时却大为吃惊,又非常失望。 幸好,原来喝的不是真正的香槟!那时刚到美国不久,实验室里有位学长通过博士论文,我们的教授就开了一瓶“冷鸭”(Cold Duck)气泡酒庆祝。在咽下第一口时我就悄悄告诉自己,当我毕业时一定要开真的香槟。将来我的学生毕业时也一定要开真的香槟。这些许诺我都做到了。 其实也没有完全做到。我开的“香槟”是法国一家香槟厂家在美国加州生产的,一种是比较干的(Brut),另一种是比较甜的(Extradry)。虽不是法国香槟,在我口中,这些微黄或带羞的气泡酒和那鲜红死甜的冷鸭相比,就如甘露一般。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但高脚杯里一串串上升,变大,还跳到鼻子上的香槟气泡却告诉你光阴没有白费!如果你知道人们为了香槟历经的千辛万苦,你就知道为了享受而花去的光阴不一定是白费的。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有口福的人和别人就是不一样,好吃的好喝的都会鬼使神差地找到你。 几年前被邀请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因为资料不多,急着准备,没有时间研究开会地点,只知是在法国一个我没去过的城里。在巴黎火车站买票时卖票的人听不懂我要去哪里,我指着开会通知上的地名,他就大吼一声“昂斯”(Reims)! 出国前工作过量,一上火车我就睡着了。睁眼看时,窗外丘陵起伏,种满了一行行整齐的葡萄。我心中一动,赶忙把会议主持者寄来的资料打开仔细看。原来昂斯是香槟酒(lechampagne)之乡的香槟区(laChampagne)的心脏!难怪卖票的人要对我大吼,连昂斯都不知道,真是对法国的侮辱。从此有人将此地名发音错误时我一定小吼一声“昂斯”! 真是对法国的侮辱!除了香槟,昂斯圣母院(Nore-Damede Reims)大教堂是历来法国国王加冕的地方。鼎鼎大名的圣女贞德就曾护驾查里七世在此加冕。不幸自古以来,昂斯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先是罗马与高卢人相争得胜,罗马的统治松懈后到十一世纪的五百多年里昂斯被毁七次,第一次就是匈(奴)王阿提拉(Attilathe Hun)西征西罗马帝国。较近期的是普法战争和两次世界大战。当地人直称惨烈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为“大战”。在“大战”中昂斯被德军连续不停地炮轰一千零五十一天,一半的人口丧命。这座中古城市完全被摧毁,四万栋建筑只剩下四栋没被夷平,昂斯圣母院也只剩正面一堵墙!如今的圣母院虽是依照旧样新建的,昂斯则变成一个面目平凡的新城。 地上是新城,地下却是两千年的老窖。罗马人一面在这里种葡萄,一面挖掘地下的石灰岩寻找石材。这些地窖就是如今共有几百里长的香槟酒窖的前身。在“大战”里成为地下城市,保住了一半的昂斯人口和驻扎的法军。 昂斯虽然面目全非,却如火中凤凰,死而复生。而香槟酒的诞生则活脱一个丑小鸭变天鹅的故事。香槟的气泡本是酿酒时控制不良的产物。几百年来经过王公贵族的赏识、酿酒技术的改良、酒厂的推销花招,香槟的气泡银色灿烂,引人遐思,穿梭于欢乐与浪漫之中。 这次会议学术的收获平平,但对自己是个有口福的人则是完全确定了。不但喝足了各种香槟,还享用了名厨的细馔佳肴。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