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感觉留住 吃茶去 张 洪 |
◆ 张 洪 “吃茶去”是禅宗的一桩公案,几乎普及成了语录,其中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却说有僧到赵州,赵州和尚问:来过么?曰:来过。赵州曰:吃茶去。又问一僧,僧曰:没来过。赵州曰:吃茶去。旁边有人问:为什么来过的吃茶去,没来过的也吃茶去?赵州唤此人名,劈头道:吃茶去! 有人曾经请教赵州柏林禅寺的主持明海法师,这句“吃茶去”当如何解,他也只做微笑状,如同大隐于市的维摩诘用沉默回答不二法门。 禅宗一向冷落语言,那些“话头”,无论用什么语言总结出来,都成了废话,只好憋到发疯或开悟。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西方也颇多禅师,尼采就是其中的一位,他在地球的另一边撂下一句“上帝死了”,后人绞尽脑汁,长篇大论,多在饶舌。在他之后,维特根思坦稳稳地切中了禅脉:对于不可说的,不置一词,干脆沉默。 出于对“赵州茶”的向往,一个周六,我们几人驱车赵县,一路大雾、塞车,频频遭遇“路障”,驶至山门,已是晌午。先去一家小店吃了蒸饺,出来后即去寻“茶”。 世上最古老的石拱桥在不远处卧着。寺内的古塔状若老僧,满身都是岁锈,煞是入眼。赵州和尚青州出家、赵州圆寂、十八上便破家散宅、直到八十还在行脚,在他的舍利塔下呆久了,猛抬头,好像他本人迎面立着,双手拢在袖中,正欲启齿斥一声“吃茶去”。如此经年,这句话几乎成了禅宗的正解,据说有参禅的日本人来到塔前,俯首而泣,以手捶塔曰:你这个老家伙…… 次日清晨,古塔下,恰逢一场敬茶仪式,几位茶妹席地跪坐,一番纤手轻置,将骨瓷细盏一一装满,分给两边的茶客。众人缓步趋前,俯首,擎杯,抬头,敬献,一套动作恍若分解的慢镜头。在一个频频看表张望时间的年代,这样的场景,好像古人“参话头”的动作版,慢到让人彻信那句话:时间就是用来耽误的。 手捧赵州茶,有几次,我竟眼里起濡。每日吃茶,难解真味。而今在赵州塔下,啜着已经放冷的普洱,竟执杯再三,真的期盼一声从天而降的棒喝,助我一脚跨过这道设了千年的“赵州禅关”。 不日去武夷山,在“大红袍祖庭”永乐禅寺,见到赵朴初先生的题字:万语与千言,不外吃茶去。心下会意,大道至简。这声“吃茶去”,令多少人费尽了心思,其实,到头来,只是一声杯边的轻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