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树之恋 艾 米 |
34.她把头埋在他的脖子边 静秋摇摇头,她哪里都不想去,就想跟他待在一起。她见他穿得比一般人多,心想他到底是病了,怕冷,于是说:“你不是说你借了别人的寝室吗?我们去那里玩吧,外面冷。” “你想不想去看看那棵山楂树?”她又摇摇头:“算了吧,现在又没开花,还要走那么远,以后再去吧。” 他又提议了几个地方,她都没兴趣,坚持说:“我们就到那个护士的寝室去坐坐吧,暖和一些。”他们俩回到医院,他带她去了高护士的寝室。 他们聊了一会儿。他把椅子挪到她床边,坐下。她问:“你今天在哪里睡?”“我回病房去睡。”她犹豫了一下,问:“你今晚不回病房去行不行?”“你叫我不回去,我就不回去。”他给她盖好被子,隔着被子拍拍她,说:“睡吧,我守着你。”他在椅子上坐下,把军大衣盖在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跟一个男的待在一间屋子里过夜,但她好像并不害怕。其实,她也害怕,害怕问他那个问题,她很想问他到底是不是得了白血病,如果是的话,她明天就到农场去跟郑主任说一声,再返回来照顾他。如果他真的只是感冒了,那她就还是回农场去上班,等休假的时候再来看他。今天一整天,她都没能问出这句话。静秋闭着眼睛,但一直没睡着,脑子里老在考虑什么时候问老三那个问题。 她偷偷睁开眼睛,想看他睡着了没有。刚一睁眼,就看见他正看着她,眼里都是泪水。他见她突然睁开眼,马上转过脸去,找条毛巾擦了擦眼睛,解释说:“刚才想起《白毛女》里面喜儿睡着了,杨白劳在唱‘喜儿,喜儿,你睡着了,你不知道你爹我欠账。’” 他唱不下去了。她从被子里跑出来,搂住他,低声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得了白血病?”“白血病?谁说的?”“长芳说的。”他似乎很惊异:“她说的?她——” “不管是谁说的,你告诉我,我想知道,你瞒着我,我更不安心,走路都差点让车撞了。你告诉我实话,我好知道怎么办。”他想了很久,终于点点头,泪又流出来了。她帮他擦掉泪,他抱歉地说:“我不像个男人吧?你说过的,男人不兴哭的。”她解释说:“我说的是男人不兴当着外人的面哭,我不是外人。”“我其实不怕死,我只是不想死,想天天跟你在一起。”她安慰他说:“我们会在一起的,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我会跟你一起去的。不管在哪个世界里,我都跟你在一起,你不要怕。”他愣了:“你在说些什么呀?你不要瞎说。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实情,就是怕你这样瞎搞,乱来。我不要你跟我去。你活着,我就不会死;但是如果你死了,我就真正地死了。你懂不懂?你听见没有?” 她说:“我懂,‘你死了,我就真正的死了’,所以我要跟你去。”他急了:“我要你好好活着,为我们两个人活着,帮我活着,我会通过你的眼睛看这个世界,通过你的心感受这个世界。我要你结婚,生孩子,我们两个人就活在孩子身上,孩子又有孩子,我们就永远都不会死。生命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延续下去的。” 她问:“我们会有孩子?”“我们不会有,但是你会有的,你有就跟我有一样,你会活很久很久的,你会结婚,做妈妈,然后做奶奶,你会有子子孙孙的。很多年之后,你对你的后代讲起我,你不用说我的名字,只说是一个你爱过的人就行。我就是想到那一天,才有勇气面对现在。想着那一天,我就觉得我只是到另一个地方去,在那里看你幸福地生活。” 说着说着,他发现她只穿着毛衣毛裤跑到被子外面来了,连忙说:“快回到被子里去,当心感冒了。”她钻回到被子里,对他说:“你也到被子里来吧。”他想了想,脱去外衣,也只穿毛衣毛裤,钻到被子里。她躺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胳膊,听见他的心跳得很快很响。“嗯,我没想到能跟你睡在一张床上,我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他侧过身,抱紧她,“好想每天都能这样。”“我也是。”“我这样抱着你你睡不睡得着?”他见她点头,他说:“那你就睡吧,安心地睡吧。”她试着睡,但睡不着,她把头埋在他脖子边,用手“读”他的脸。她听着他均匀而轻微的鼻息,也沉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