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亲人 彭鸣亮 |
曾经有位同行问我:“你哪来那么多的构图,源源不断,难道没有画不出的时候?”我答道:“心有所思,手有所画。哪一天我停止思索了,就不会画了。”在十三岁那年,从世界名画明信片和画册上得到的对光影、色彩、美学的理解和感悟,以及想把这些理解和感悟用绘画记录下来、表达出来的那份冲动,至今都没有停止过,其间的成功与失败、欢乐与痛苦,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当年在父亲的病榻前,父亲逐一为我讲解外祖父收集的名画明信片和大舅从国外带回的画册,由此我知晓了除了墙上的宣传画和手中的连环画之外还有油画、雕塑等纯美术的艺术领域。我想:“会画画那该多好啊!”从那时起,绘画开始越来越多地占据了我的空间。终于有一天,父亲走了。生活无论从物质还是精神上来说都很是艰难,我只有在握起笔来画画时,内心才有一丝慰藉,仿佛父亲又来到身旁。正是由于父亲的启蒙,使我学画伊始就知道了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也使我萌生了当一个艺术家的念头。于是,我的艺术生涯就此起航,而给我护航的正是我的外祖父和祖父。 我的外祖父,曾是律师和英语、历史教师,对于东、西方的文化艺术颇为爱好,当年大舅归国时带回的当时欧洲最新的画册,都由外祖父保存着。因此我每月都会从有限的零花钱中留存二角六分,为的是从徐汇乘车到虹口,去聆听外祖父说故事般的艺术史讲述,去翻阅高更、凡·高、塞尚的画册,当然这样的“艺术之旅”在当时是违禁的,只能在我们祖孙间悄然进行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旅程在时间和地域上的涉及范畴越来越大,八大山人、齐白石和张大千进入了我的视野。记得当时外祖父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作为一名中国人,是最富有的。五千年灿烂文化的继承和发展,是一门可以做一生的学问。”因此,我在艺术学习的过程中,就非常注意东、西方两种文化领域的交叉探求,直到今天仍是如此。 而另一位使我得以坚持这种探求的人就是至今我仍然梦牵神萦的祖父。我的祖父毕生从事教育事业,对晚辈有着深沉的爱,为了支援我母亲撑起这个家,更为了支持我学习艺术,祖父在八十高龄时,戒除了六十年的烟瘾,承担起日常的家务,给了我无言但却实在的支持,并以他独有的毅力和方式,为我确立了做人的道德准绳。正是有了祖父的支持,我得以每周六的下午到福州路去,在书店和美术用品商店里徜徉,每每以步行所省下来的车费买些纸或是笔回家。就是这样,在当时十分压抑的情形之下,我在自己的艺术天地里却是愉悦地向着我的目标前行。每当此时,祖父就是我的第一位观众和评论家,尽管他的评论永远只有“好,好!”两个字,而我却每次都能从中看到不同的鼓励和希冀。由于各方面的条件限制,中学毕业后,我考取了既可继续学习艺术又可以领取助学金的上海工艺美校,每星期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给祖父看一周来我的习作。三年后我毕业踏上了与祖父同样的工作岗位。在教学之余,还去业余大学进修,在那里画人体,并到全国各地采风,开始创作自己的作品。正当我即将学有所成时,祖父却带着他九十三年历经坎坷的人生离我而去,留下了他永远的“好,好!”的鼓励。 我把对祖父的情感融入我的创作之中,更实在地汲取着来自马蒂斯、康定斯基和毕加索的艺术元素,一种表现自我的强烈愿望在心底升腾,创作的欲望与作品的产出成正比地增长着。终于,我以绝对自我的绘画元素,表达了绝对自我的艺术风格。 (本文节选自《彭鸣亮画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