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鸣放

　　儿子，跟你十分感慨说，爸爸我的一位很要好的朋友，同样作为爸爸，还在因为女儿读书作业或者不肯听话等，经常怒从心起，抬手抽打真的长得十分漂亮的初中生“千金”女儿的耳光。不由感慨问你：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被打的经历吗？你说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爸爸我当时真有落泪的感觉。

　　不用说，你自然已忘记最早被打的故事。我的儿子，你可以忘记一切，但爸爸我不能不一一记得。早在你二三岁时，爸爸为你喂饭，你就是不吞不咽，我由着你从饭桌上跑下，跟在你的尾后，弄堂里前前后后“捉迷藏”。半小时，一小时，一个半小时，一口一口，拿着汤匙喂你。我们回到家里，你张开嘴让我看，依然是饭食满口，爸爸我终于忍无可忍，放下饭碗，拖过你就是一顿好打。三下五下，红了你的屁股，痛了爸爸的手。事后，总是感觉哭过一般难以平复。

　　不能说是你的错，哪一个小孩不顽皮？不能说成我的错，有几位年轻父母的耐心比天还大？不过，最后一次打你，却是错在爸爸我自己。

　　那是在你七至八岁的时候，双休日与你在家里疯玩。我为你导演了家庭喜剧小品《丈母娘骂女婿》。你学你高龄的外婆，一切都是子虚乌有。你的妈妈、外婆的女儿，被女婿我无故痛打，你外婆气呼呼上门怒骂女婿。那时，“小玉米孩子”的你，小眼昏花，小嘴干瘪，驼着背，拄着拐杖，学着外婆对着独看电视的女婿，一连捶胸顿足，跳踉大叫：“你做啥打我女儿、你为啥打我女儿、你凭啥打我女儿？”因为演出特别成功，因此而成为家庭聚会的高潮节目。于是，作为爸爸的我答应了单位的工会，上报春节职工家属联欢会的子女演出节目。那时你答应我表演，我答应要奖励你。后来你又反悔，坚决不肯演出。任我百般劝说，万般利诱，你就是不听，毫无商量余地。眼看着日期将近，眼看着我们最好的原创节目即将泡汤。终于，在那一个特别的夜晚，爸爸我终于在你床边上，在最后一次劝说失败之后，抬手将你打得当场答应。

　　至今记得那个难忘的深夜，记得你的房里满天的哀嚎……

　　转眼八年过去，我们之间再无相类故事。现在高二的你，不记得小学二年级的故事，但爸爸我永远永远记得：为了我的所谓“喜剧作品”，我曾经逼迫你满含泪水，以悲剧方式，为别人送去满堂的笑声。作为爸爸，我曾经把自己的个人虚荣和面子，看得比你本人的心里感受要远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