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1版:头版
 第A02版:要闻
 第A03版:焦点
 第A04版:综合新闻
 第A05版:科教卫新闻
 第A06版:民生新闻
 第A07版:社会新闻
 第A08版:新都会
 第A09版:目击
 第A10版:法治视窗
 第A11版:早间点击
 第A12版:中国新闻
 第A13版:中国新闻
 第A14版:国际新闻
 第A15版:国际新闻
 第A16版: 广 告
 第A17版:文娱新闻
 第A18版:文娱新闻
 第A19版:体育新闻
 第A20版:体育新闻
 第A21版:体育新闻
 第A22版:资讯生活·商务
 第A23版:股市分析
 第A24版:投资理财
 第B01版:休闲
 第B02版:休闲 · 全家乐
 第B03版:休闲 · 我家厨房
 第B04版:广告
 第B05版:夜光杯
 第B06版:夜光杯
 第B07版:连载
 第B08版:阅读
 第B09版:汽车
 第B10版:汽车 · 车界车市
 第B11版:汽车 · 我爱我车
 第B12版:汽车 · 汽车资讯
 第B13版:广告
 第B14版:广告
 第B15版:求职· 培训动态
 第B16版:求职· 培训·招聘
 第B17版:上海地产
 第B18版:上海地产
 第B19版:上海地产
 第B20版:上海地产
 第B21版:上海地产
 第B22版:上海地产
 第B23版:上海地产
 第B24版:广告
 第B25版:上海地产
 第B26版:上海地产
 第B27版:上海地产
 第B28版:上海地产
  
2007年11月7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一篇小品一本书

董桥


  旅居英国那些年我没有去过莎士比亚故居。故居在Avon河畔的Stratford,英格兰中部老城镇,离脚底下的牛津不远。牛津我倒常常去,坐火车去,坐朋友的汽车去,朋友问我要不要绕去看看莎翁,我说不去。“你常去吗?”我问他。“没去过!”他说。“你们英国人都不去我还去?”我说。“有道理!”他说。一九八三年我重访伦敦办点杂事看看朋友看看书,偶然买到一本J.B.Priestley写的《Seeing Stratford》,久违的丽人坐在下午茶座上很快读完那本薄薄的二十页小书,她说:“明天去一趟斯特拉特福怎么样?”漂亮女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圣旨。

  我们三个书痴真的陪她去看莎士比亚故居。六月的天空是刚出炉的青瓷大圆盘,六月的公路亮得像一条白银项链,长长的旅程熏满熏衣的草香,酒馆后园一顿午饭的小憩,撩人心绪的依然是她忙进忙出零零碎碎的屐痕:斯特拉特福果然没有比她更好看的风景。我们四个人回到伦敦太阳刚下山,风有点冷了,几家常去的旧书店都关了门了,我们在Chelsea一家意大利餐馆吃晚饭,酒很红,烛光很红,餐桌上的玫瑰很红,她的脸很红:“Drink to me only with thine eyes!”那个剑桥人念了一句Ben Jonson的诗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髻。“你们不觉得我们都像J.B.Priestley那么老了吗?”她的笑靥是一叶配了彩图的十四行诗。那年,普里斯特利八十九岁,翌年八月十六日去世。

  写斯特拉特福的那本《Seeing Stratford》是普里斯特利一九二七年一篇旧作,附了一九八二年写的《补记》,Arthur Keene画六幅黑白素描,一幅一幅沾一点胶水贴在只有二十页厚的书里,布面精装,手工印刷,只印两百本,第一本到第一一○本编了号,作者和画家都签了名,我这本是第五十二号。欧美出版社那几年喜欢替著名作家选一篇小品印一本小书,不多印,编号,签名,插几幅插图,文章当然是第一流的文章,字字硬朗,句句康阜,我收集了好几本这样的绝品,三五英镑一本,现在都成奇货了。

  John Boynton Priestley生在羊毛工业兴旺的Bradford,父亲当老师,少时小康,老大富裕,一次大战入步兵团,战后进剑桥三一学院,毕了业做新闻工作,写评论,写游记,写戏剧,写小说,我刚到伦敦的时候读他写英国品味英国性格的《The Edwardians》《The English》,选读他和他妻子Jacquetta Hawkes合写的美国游记。他妻子是考古学家,姓她前夫Christopher Hawkes的姓,我听旧书店老板克里斯说霍克斯常买旧书:“你在我这里见过他!”我不记得了。一九九一年我放假路经Bradford看到闹市里普里斯特利的铜像,听说一九八四年他去世那天市政厅敲钟哀悼,每一分钟敲响一次敲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的成名小说《The Good Companions》写江湖伶人,我没读过。克里斯卖给我的那本一九六八年初版《The Image Man》,学院里的学长说值得读,我读了,依稀记得是写现代人注重外表形象忽视内在性情的警世小说,说两个倒霉的学者赢得一位富孀资助在大学里开形象课程,大受欢迎,干脆兼做政客的形象顾问,连首相候选人都成了他们的主顾,大大发财,合伙又开了一家人文学院,回过头来重新宣扬传统德育精神,力挽狂澜,求璞求真。小说写的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英国的一股社会风气,刻画人物的手法倒不离十八世纪小说写实讽刺笔调,写出了沉潜的樟脑味道。

  我那时期胡乱读了不少上得了文学史的英国老小说,写故事写得好看的真的不多,像毛姆那样的小说家天生会写故事,“a born raconteur”,当年红砖学院越说他的书低眉他的读者越是高档。普里斯特利没有毛姆红,只算流行过。我很庆幸我还赶得及读遍许多好看的故事。英国文评家揶揄普里斯特利是“煤气暖炉狄更斯”“the gasfire Dickens”;我摸不清这个标签的意思:我在伦敦住的是有壁炉的旧楼,却年年开煤气暖炉不再烧木头,那还是比时髦的冷暖气空调诗意得多。

  英国朋友中跟普里斯特利有过交往的是克里斯,他说早年跟父亲到Cafe Royal跟普里斯特利吃午饭,过了好多年他又去了几次Alveston给普里斯特利送书:“有一阵子老先生搜罗古希腊的老材料,有一阵子又想找石印老版画,我收到合用的来货都捧去给他过目。”那所大宅是《Seeing Stratford》里说的“Kissing Tree House”,名字起得真沁心:微风过处,多少树叶在缠绵!普里斯特利说那所大宅是他妻子翻看《Country Life》月刊翻出来的,两老一住二十几年,渐渐觉得房子太大太冷清了,幸亏身边有个能干的管家Miss Pudduck,来访的客人都跟她熟,事事归她打点包妥帖:“……Friends say that they find Kissing Tree House a peaceful and sympathetic ambience. Perhaps I should not say it, but I heartily agree with them.”老先生这手文章真清逸,货比货,狄更斯倒显得拖沓了。


 
  

用户名 密码 匿名

您对这篇文章的满意度

非常满意 基本满意 不太满意 很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