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吃蟹 张志新 |
秋风渐凉,霜降脚边,正是一年一度吃蟹的最好时节。人们常以吃到一顿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为乐事。 我父亲是吃蟹能手。他会洗蟹、捆蟹、煮蟹;会用姜末、香菜、酸醋、白糖、味精……调制口可的调料;他会用自制的剥蟹工具——“蟹八件”,将蟹肉剔得干干净净。他边吃还边教孙儿辈怎么吃蟹……每当吃完时,还将蟹螯制成蝴蝶,粘贴在墙上,好像是要为吃蟹留下一个永久的纪念。 每当吃蟹的时候,我少不了要挨批。父亲常说我是“牛吃蟹”。因为我吃得太快,吃得又不干净;从不照着《红楼梦》里吃蟹的步骤去做……其实我吃蟹的习惯,是在下乡插队时养成的。 1968年初秋,我插队到苏州跨塘公社。所住的房子,离阳澄湖边最多只有200多米远。下乡时,正赶上“以粮食为纲”、“割资本主义尾巴”,村里除了种植水稻,一切副业都不准搞。夏天,晚稻插完秧,就没有什么活可干了。 入秋,水稻开始灌浆,这正是“秋风响、蟹脚痒”的时节。螃蟹常常会乘着月光爬到稻田里,用螯夹断稻杆,吸食稻浆和嫩粒。由于营养滋润,阳澄湖里的蟹只只肥满。傍晚,我常会约一两小伙,在西港河里拦河竖起一道预先编织好的竹篱帘子,在河边挖出一块平地,点上一盏不明不暗的小桅灯,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候。黄昏一过,蟹就会沿着竹帘子速速地爬上来,有时接连着抓都来不及。我插队的地方,在阳澄湖南岸,如果白天刮的是西北风,一晚上准能抓到整篓子的螃蟹。那时,我常会叫上大队里的其他知青,煮上一大脸盆螃蟹,大家围在一起,美美地吃上一顿,有时吃得嘴唇、舌头都生痛。 当年捉蟹,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在河底贴着生泥打一个洞。在洞的一端插上一根竹杆,另一端露在水边。有些蟹懒得自己打洞,就钻到这些现成的洞中“居住”。我们想吃蟹的时候,只要将竹杆在洞中一阵插拔,洞中的蟹感到水在晃动,就会急急地从洞的另一端爬出。每一次,我们都能抓到好几只…… 蟹毕竟是好东西。它的膏、油,肥而不腻;蟹肉之鲜无与伦比;吃蟹还有那么多的讲究,那么深厚的文化。“牛吃蟹”登不了大雅之堂,但年轻时吃蟹的习惯,现在改也难了,难怪要挨父亲的批评。每当吃蟹时,我就会想起当年捉蟹、够爽的“牛吃蟹”,也是一段乐趣呀! 现在的蟹价,今非昔比,但蟹农收入很丰盛。城市里吃蟹的人多了,尽管价格高了点,但毕竟秋风里吃顿蟹宴,那是一件乐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