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见”到了外公 张黎光 |
我从未见到过我的外公,但外公的英魂却千百回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小时候,每逢寒暑假,我都在市郊小镇上的外婆家度过。那是一栋有着一百多年历史、临街傍水的老宅。走进客堂,迎面就是一张大照片,照片里的人刚过不惑之年,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天庭饱满,气宇轩昂,对着我慈祥地微笑,那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永远崇敬的外公——盛慕莱。 每当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围在长辈面前淘气撒娇时,我羡慕极了,我是多么渴望外公能从照片中走出来,让我爬上他的膝头,倾听他诉说神奇的故事。但是,我已永远看不到外公了,因为他早在我出生之前,也就是在上海解放前三天,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了。 今年八月底,由著名导演石晓华主持编剧的纪实艺术片《地下交通线》将拍摄我外公感人而神奇的事迹,并邀请我参与。我事先已得知,以演《51号兵站》中“小老大”闻名的梁波罗老师在影片中扮演我外公。但来到拍摄基地,在人群中,突然看见一位也是浓眉大眼,尤其是脸上半部分十分相像,而且在气质神态、举手投足中,处处显示出身殷实人家,受过良好教育,既当过学校校长、国民政府镇长;又是新四军派在上海从事采购工作的负责人;更是周旋于日本侵略者、汪伪汉奸、工商界和青红帮中的传奇人物,那不是我魂牵梦萦的外公吗?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我的眼前,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外公,我来看您啦!”“外公”微笑着拉住我的手,端详着我。刹那间,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头:外公,今天我终于见到了您! 随着拍摄的进度和场景的变化,我仿佛穿越了时光隧道,在外公的带领下,时而为抗战筹集经费,变卖家产;时而入虎穴斗智斗勇,惊心动魄;时而用敌舰运送物资,突破封锁;时而招技工印制大江币,繁荣根据地。 当外公受命不惜工本钻进敌人心脏里去进行战斗时,外公竟然在有日本兵站岗的日本海军联欢社中央的一幢洋房的楼上,与敌伪海军上海办事处仅一墙之隔,开办了“中华物资公司”,担任总经理,并动用两艘日本军舰运输,把成批的枪支弹药、无缝钢管和急需的电台、药品等物资,运送到抗日民主根据地,武装新四军,再从根据地运来土特产进行销售。我随着一批批老板和社会名流向外公恭贺,也为外公的大胆巧妙,神话般的史实而折服。 外公在开展地下工作时,惊险的事件不断发生。一次敌伪警察局探知了外公的行踪,派出日本兵和便衣包围了外公家,并设下了埋伏,当时正是外公往常回家的时间。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我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真想冲上去拉着外公就跑。只见外公走到弄堂口,看到有好几个陌生人正在东张西望,又见弄堂口的看门老伯对他做了个手势,情知不妙,急忙避开,才摆脱一险。而我已是汗流满面,心跳不止。 由于敌人的封锁和破坏,使抗日民主根据地的经济遭受了极大的损失。为此,新四军领导发出了建立自己的银行和印钞厂,发行自己的钞票的命令。外公受命后,经介绍认识了上海的印刷厂专搞彩印的技术人员,巧妙地将钞票的图案印制在石头上,还招聘了一批技术工人,通过了层层的封锁线,把人员和设备安全地护送到目的地。当在根据地成立了大江银行,印制并发行大江币,使之经济繁荣时,我也为之欢呼雀跃。 几天短暂而紧张的拍摄结束了,外公又要回到照片中去了,我拉住“外公”的手不放:这几天里,我感受到了您的气息,聆听到了您的教诲,享受到了您的爱抚。更重要的是,跟着您的战斗历程,我终于知道了您为什么会舍弃安逸舒适,选择腥风血雨;为什么会捐献家产,选择惊心动魄。那是您的奉献和追求;那是您的信仰和理想。外公,虽然您已离开这个世界五十八年了,但您的英魂不死,精神永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