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行率性的诗 ——老顽童圣野印象 兔子张弘 |
兔子张弘 当任溶溶和任大星“互嘲”时,席间还有一位老人,弓着腰,竖着耳,安静地听,不漏掉一个幽默的唾沫星儿。忽然,他急急地从斜挎的帆布包里摸出一支钢笔、两本厚厚的小本来,这本上记一点,那本上写一些。他侧着身子,捧着小本,眼镜贴到了纸上。“圣野老师,快吃饭吧,菜都凉啦!等会儿再写!”他只稍微抬抬头:“还是快点写比较好,否则诗也凉啦,诗凉了可就热不起来了!” 86岁的圣野,十来岁就开始写诗了。他曾梦见仙人把自己变成了羊,风吹绿浪,羊嚼青草,那索索声,太好听了。可一觉醒来,哎呀,自己怎么还是人呢,那索索的声音哪里再去找?他为此写了《怅惘》一诗,那时候他常做奇怪的梦,晚上一口气可以写19首诗,寄给哥哥看,哥哥说:“你这辈子就写诗吧!”他听了大喜:“这就是我顶顶喜欢做的事情!” 一个人找到了顶顶喜欢做的事,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他自己这样描述:“爬山爬出了诗,游湖游出了诗,做操做出了诗……踩着早晨的阳光,快快活活地走出去,每一步都踩出了新的诗。”圈子里流传着一则“轶事”:上世纪80年代,他去少儿社对面的小店买几两饼干,营业员很周到地为他装袋包好。谁想一会儿他又折回来了,包饼干的纸包被撕下了一圈,油光光的小纸条上密密麻麻竟写满了字:“营业员同志,你的服务太好了,我为你写了首诗,朗诵给你听!”没人考证过故事的真假,但是听到的人都说太像了。这个曾当过游击队员的老人说:“诗就像打火机,一触即发,哪能思前想后的。要知道,写诗的时候,我只有3岁。” 3岁的老人,他最要好的朋友自然是孩子。南下北上,他到了全国百多所小学帮助建立儿童诗社,每年还张罗全国小诗人夏令营。他曾在夏令营里一晚上写了160首诗,因为160个小营员个个可爱,谁他也舍不得拉下。有一次,他邀北京的诗人樊发稼同去参加小诗人夏令营,樊发稼因连续出差非常疲惫,想请假,没料电话那头的圣野竟急得哭起来:“做人要讲信用的”,老朋友被感动了:“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10年前的中文版“芝麻街”创作会上,我认识了圣野老师:永远斜挎个包,笑眯眯的,安静地听你们哇啦哇啦。一周的创作会期间,我们每人都要交作业,他也不肯例外,而且写得比谁都多,比谁都好。我的一个作业得到了表扬,他很诚恳地来问:“张弘同志,向你请教一下,你是怎么构思出来的呢?” “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你写诗,随身总带着两本本子?” “哦——”他得意地笑了,“一本是我自己写的诗,另一本呢,就是把我听到的,看到的,你们的好诗都记下来呀!” 他果然为我们每个人记录了好几页,称我们是可爱的小芝麻,是来自芝麻街,环绕地球的小蚂蚁,他为小蚂蚁们编了一首诗:“我要朗诵啦!”他宣布。了解他的梅子涵教授赶忙搬来把牢靠的木椅,扶他站了上去。可是没想到,圣野老师竟借着这台阶一下站到了桌上,啊,他成了高大的指挥,使出所有的力气,诵出诗的节拍,所有的掌声、笑声,合着诗的韵律,献给这位云端上的诗仙。我的巴掌都拍疼了,然而笑着笑着,忽然眼睛一热:这世上,哪还能找出第二个人生,如此一行率性的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