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星期六工程师”,还是“辞官下海”,都为民营经济和国有经济的“对接”提供了可能 首批国营机构科技人员下海记 谢良兵 |
“悄悄来,突击干,悄悄回。”如今已是上海一家民营科技企业董事长的林生,在回忆20多年前自己的“星期六工程师”生涯时,用了这九个字来形容当初的状态。在1990年“下海”之前,林生是中科院上海某研究所的科技人员。 1985年,《羊城晚报》记者刘婉玲以一篇《从“星期六工程师”引出的》文章,报道了许多工程师周末下乡镇企业“走穴”的情况。这是这个群体第一次被定义。当时国家科委的一位负责人说:提出“星期六工程师”,是广东的一大发明。 事实上,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苏、锡、常地区就已占尽了上海“星期六工程师”的便宜,成为上海智力及技术技能资源的强辐射区。“他们都在悄悄逃离本单位的牢笼。”林生说。 这些“星期六工程师”都来自国有科研院所和国有企业。最初的时候,只是少数人员通过各种关系与周边的乡镇企业建立联系,利用节假日时间为企业担当技术顾问,并从中获取适量的报酬。“其实那时都算有些机缘巧合吧。”林生说。 渐渐地,这个人群开始壮大起来。据说那个年代,在上海郊区以及苏南浙北,乡镇企业的厂长们往往都随身携带着一张“联络图”,上面写着那些“星期六工程师”们的家庭地址、联系电话等。只要一遇到技术难题,凭借这张联络图,厂长们就可以打电话或登门求教。 而一些媒介也充当了城乡交流的“月老”。上海广播电台的《城乡经济》节目,在那个时候应运而生并红极一时。他们在节目中陆续播送上海乡镇企业需要哪些专业人才,又介绍上海各系统一大批科技人才、技术工人的技术特点。 对于当初求贤若渴的民营企业而言,“星期六工程师”所起到的作用自不必言说。那个年代,“星期六工程师”在上海周边地区尤其吃香。他们的收入自然也不菲。“一般一天能有个四五百元钱吧。”林生透露。 林生回忆说,一到周六下班后(那时是六天工作制),他就会和许多“星期六工程师”一样,挤上当晚南下杭州的火车。“就是那种绿皮车,很挤的,常要双手举起才能站立。”深夜到杭州之后,一般都是先找个洗澡堂住下。周日一早再赶汽车,到下面的乡镇企业。周日晚上还要在杭州挤上回上海的火车,周一早上,必须准时出现在单位的实验室里。“要不,周一领导见不到人,就乱套了。”回上海的车票,有时托在车站工作的朋友买。有时找不到人,买不到火车票就得想办法混进车站,“这是常有的事。” 不过,对于这些“星期六工程师”而言,心累多于体力上的劳累。囿于当时的社会环境和人才流动体制,他们在乡镇企业的“兼职”行为,基本都是“秘密地下活动”。“这是多么奇特的现象。”当年《瞭望》杂志的报道如此评价。 不过,“星期六工程师”们的这种担心并非多虑。著名财经作家吴晓波在《激荡三十年》一书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1982年,武汉国营一八一厂的工程师韩庆生与其他三个工程师一起,为武汉的一家乡镇企业设计了两套生产污水净化器的图纸,还编写了两万多字的产品技术说明,使这家濒临倒闭的企业起死回生。厂长为表示感谢,到年底发给四个人每人600元。 就是这600元把韩庆生送进了监狱,一八一厂的有关领导知晓此事后当即向公安局告发,韩庆生被判有罪,罪名就是“技术投机倒把罪”,一审判决入狱300天,用韩庆生的话说:“相当于两元钱坐一天牢。” 在此后的若干年内,国营机构里的科技人员能否外出兼职,始终是一个纠缠不清的话题。当初争论四起,其中一种激烈的反对观点是:工程师在国营企业工作,拿的是国家的工资,怎么能用“国家资源”来填自己的腰包? 林生也回忆说,他当时做“星期六工程师”的事情,后来被所在单位知道了,单位曾找他谈过话。这也成为林生日后彻底逃离事业单位而“下海”的原因之一。 直到1988年1月18日,国务院专门下达了文件,称“允许科技干部兼职”,至此,争论才总算尘埃落定。而事实上,在那时,民营企业聘用科技人员已是一个十分普遍和自然的现象。吴晓波认为,这份文件已成一个追认式的“马后炮”。 此后的1992年,真正意义上的官员下海成为时髦。“停薪留职”作为“下海发财”的代名词,开始流行于大江南北。 所谓“停薪留职”,即是保留原有职位,不打破铁饭碗,一旦“下海”失败,仍可“回朝做官”,这听上去的确是个毫无后顾之忧的赚钱法门。 于是,为了体验“经受市场经济的洗礼”,许多怀有梦想的官员们都开始心为所动。 曾在上海卢湾区某经济部门任职的李海涛就是其中的一员。李在工作中接触了很多宏观层面的人士,又因工作需要曾接触过不少私营企业主。这些都成为他日后下海的便利条件。不过,李海涛在商海十几年浮沉,磕磕碰碰中竟有些后悔当初的逃离。 当然,还是有不少当年辞官下海的人,如今都成了业内的翘楚。 中国新闻周刊 (谢良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