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写作·素养 黄允 |
我没有上过多少学,是书籍把我领入文艺领域的。 记得童年的时候,因战乱寄居在乡下伯父家,白天大人们下田了,我独自在家无聊时,偶然发现顶橱里有书,是几本厚厚的旧妇女杂志,那时我还未正式上学,认字不多,硬是连猜带编把书中一篇篇故事读了下来,激动不已。回城后跳入小学三年级,这时比较有条件找来各种书籍,背着大人津津有味地阅读了,在学校里作文写得不错,也会讲故事。16岁离家自立,白天做好本职工作及规定的政治学习,晚上悄悄地读古今中外文学名著、文学理论、文学史、通史、哲学等等,每天读到深夜,长年累月很辛苦,也很快乐充实。 “文革”时,图书馆被封了,家里的书也被抄走了,幸运的是《鲁迅全集》《世界文库》留下了,大概造反派不知《世界文库》为何物,厚厚的精装本,看上去和旁边的马列书差不多,其实里面全是世界名著,当时被批判为“封、资、修”的。在造反派打内战时,我就躲在家里又把这两套书反复读了至少三四遍,受益匪浅。后来我被发配到北大荒,那里除毛选外无其他书可读,北方的夜风呼啸,在长长的黑夜中,我独自反刍思考,好像成长了许多。 “文革”一过,积聚的激情加上一定的写作基础,用三天时间写出电视剧本《永不凋谢的红花》(张志新之死)。以后二十几年里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一部作品除汲取生活的源泉外,还会集中读有关的书,比如写《上海一家人》,除访问了上百位上海老人和老店外,还花了二三个月时间在图书馆翻阅几十年的申报和读有关上海的书,我要求自己的作品表层有一个好看的故事,里面有内核可以咀嚼。每完成一部作品后,我总会留点间隙读书,当然也会看电视。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越来越感觉到读书不仅教我创作,也教我做人,还丰富了心灵。一个人的人生追求、言谈举止和这个人的总体素养是分不开的,而素养则是长期形成的,常常会伴随人的一生,形成一种特有的气质,这是模仿不像、掩饰不了的。 多年前,我和日本艺术家合作《亲属》(日本片名为《家族 肖像》),题材涉及到那场抗日战争,合作者是日本一流的、有良知的艺术家,不是军国主义者,但由于所受的教育、文化、处境不同,观点上差异很大,争论激烈,幸亏有翻译缓冲,我可以从容阐述,外柔内刚,最终他们接受了我的方案,并刮目相看,后来他们问我:“你一定出身名门贵族吧?” 国内一些朋友也以为我家境优越,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从小挨打受骂,多子女家庭,女孩很受歧视,上学都困难。我想我的有些秉性更多的是受古今中外文学名著的熏陶吧。人性、人道、尊严、高贵一直在我心中。 当然,现在时代向前了,科技进步了,生活节凑加快了,媒体先进而多样,像电视、电脑优势十分强劲,它几乎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习惯、思维方式。 我长期从事电视工作,我热爱这项事业,也知道它的威力,但我仍然觉得它代替不了读书,举个显而易见的例子:如果你读过名著(不是节缩本),再看其改编的影视,即使拍得不错,总还有不满足、不够味之感。因为这是两种不同的表现手法,各有所长吧。小说留给读者较大的空间,小说中的人物、场景在你脑海中呈现时,已加入了你的想象,你已参与了创作;而影视编导会非常具体、非常形象地在荧屏上呈现一切,你只要舒舒服服地接受就是了。可因此而不再读优秀的文学书籍了,人会不会变得粗糙、浮浅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