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坐在氓公身边 徐炳兴 |
岁月匆匆,又近冬至,转眼间从出版社退休至今已17年。此刻,我坐在书桌前,沐浴在冬日的阳光里,身上暖洋洋的。桌边书橱内一字排列着十几本高低厚薄不一的画册,它们记录下了我40年的编辑生涯。每当看到这些凝聚着我一生心血和智慧的图书,我的心也是暖洋洋的:我轻轻推开橱窗,又一次浏览画册书脊上的书名,发觉40多年前编辑的那本不算起眼的黑白摄影画册《江山如此多娇》(1965年版)依然是我的“至爱”。缓缓打开印着“万里长城”图片的画册封面,映入眼帘的是一篇以36行散文诗形式的前言。我对这篇前言,常读常新,至今尚能默诵,有了这份盛情,前言作者李一氓的形象,渐渐在眼前变得鲜明起来。李一氓同志是我党历史上一位卓有声名的学者型革命家。党内外尊称他“氓公”,这篇前言写在1964年,当时已年近古稀。 短短36行散文诗前言,气势恢宏又不失婉约抒情;感情充沛激扬又不失细腻动人。渊博的学识,数十年军中戎马生活,胸有丘壑,才见笔底的功力。短短36行精练的语言,铸成了前言思想性和艺术性的高度统一和概括,它已经成为风光图书前言的经典之作。 回忆恰如天马行空,时间一下回到了60多年前,那时我由北京新华社摄影部调来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已经5年,一直做着画册编辑工作,但真正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画册,《江山如此多娇》是第一本,花了一年多时间初稿完成,独缺前言。这时由总编辑李槐之带领我和另一位编辑吴大业前往北京,约请卸任不久的我国驻缅甸大使、时任国务院中央外事办公室副主任李一氓同志为画册撰写前言。正是由于他和李槐之叔侄这层关系,才使我这个刚届而立之年的年轻编辑,有机会跨进当时视为禁地的中南海红墙内,聆听到一位长者的谆谆教导,并为画册留下了经典的前言。 那天,我们在他宽敞古典式的客厅里做客一个上午,当秘书把我们引见介绍时,李一氓爽朗地用地道的四川话对我们说:“你们知道吗?李槐之和我啥关系啊?我是他的叔叔嘛!”亲切的开场白,一下子消除了我们当时略显紧张的心情。接下来,围绕主题,无拘束的气氛十分轻松。当我们回答他都还没有去过黄山时,他略显严肃地说:“那不行!编辑不去黄山,没有祖国山川壮美的感觉,怎么能编好风光画册呢?就像画家不上黄山,哪能画好山水画?”接着他语重心长地指点我们,一定要去黄山,一次不够。“即使你不懂中国的山水画,你如在黄山住上10天半月,下来后你就能看懂中国的山水画。”同样,他要李槐之多让编辑“游山玩水”,开拓眼界和视野。胸中装着名山大川,才能编出好的风光画册。 我们一行三人置身中南海,围坐在氓公身边,喝着京城特有的香片茶,聆听一位智者对我们工作的评点和指引,如沐春风。时隔半个多世纪,回忆起来,历历在目,依然那么亲切感人。 在这以后30年中,经我编辑并在国内外出版界产生影响的有我国第一本对外合作出版的《中国》画册与香港三联合作出版的《中国厅堂·江南篇》、《中国山水》等。我秉承了氓公的教导,以敬业和严谨的编辑作风,一步一个脚印去做书。当年他对后辈工作的关怀,让我受用一世。在心目中,氓公是我的一位恩师。 明日请看《我的师长叶舫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