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前，高考成绩本来很好的表妹在填报志愿时，没有挑那些“名牌”和“重点”，而是选了省内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地区学院。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在表妹身上一点也不假。大学3年里，农家孩子特有的勤奋和质朴，使她不仅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还跟同学们相处得非常融洽。连续几个学年，表妹都得到了学校的奖学金。有两个假期，表妹没有回家，而是去联系了一份活儿，一来为省下回家的那几十元钱路费，二来也为挣点钱贴补学业花费，给小姨和姨夫减轻些支出负担。

　　我在城里忙着自己的事情，很少回老家看小姨，只是远远地听说着表妹的努力和懂事，想着她的不易，再看看置身的这个城市的奢华和身边见怪不怪的奢侈，有时心里会生出些百味交集的感觉。

　　前不久，突然接到小姨的电话，告诉我：表妹新近又得了个什么奖学金，是国家给的，有5000元钱呢。我正要为表妹高兴，小姨却又说：那5000元并没有全部给表妹，而是班里每个同学分了100元，最后落到表妹手里，5000元的奖学金就剩了400元。

　　典型的“大锅饭”时代因袭下来的思维模式，如今是什么社会了，竟还人见人有份、“一人一口酥”？！且这样的事发生在别处也就罢了，却偏偏又是在一贯以民主、公正和自由为精神标榜的大学校园里！我感到忿忿，迅速为表妹设计了几个“维权”方案，随即拨了表妹的电话。

　　电话通了，表妹却在那边埋怨起了小姨：哎，都怪我跟妈没说透这事，她要是知道我们班的实际情况，就不会找你了。

　　原来，表妹班里的40多个同学，境况都跟她差不多——学业优秀而家境贫穷。而学院对待经申报批准下来的国家奖学金的态度和分配方式，一直沿袭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或者说是一条众所默认的“潜规则”——即在推荐奖学金人选时，绝对要把真正成绩优秀的贫困生报上去，譬如表妹；但在发放奖学金时，却不惟名义上的奖学金获得者本人，而是“普惠”及每一个贫困学生头上。这种“潜规则”下的奖学金分配方式的“普惠制”，事实上在大学校园里并不鲜见，且事实上也得到了包括获奖者本人在内的相当多师生的默许和认可。表妹的情形当也不例外，但这在校园之外的人看来，总归有些不可理解，以至于让小姨和我都感到惊诧了。

　　挂了电话，不由生出些怪怪的感觉。可转念一想：对表妹奖学金的“一人一口酥”，相信作出这种抉择的校方大多也是出于善良的“权衡”和“公正”的考量。而这种看似有悖正义公平、有些荒唐荒谬的分配方式，在数量庞大的高校贫困学生群体的现实困境映照下，有谁还会忍心去加以质疑和指责呢？其所承载的无奈考量，其所包蕴的苍凉温情，将使那些身处贫困的大学生们的心贴得更近而不是疏离——因为，比起菲薄的奖学金，这种困境中的相互支撑和苍凉温情实在是一笔厚重的人生财富。

　　而对于政府和社会，人们更希冀，托起“学有所教”这支明亮之“烛”的蛋糕能够尽快得以做厚做大，或许彼时，在我们的身边，会少一些诸如表妹奖学金之“一人一口酥”的尴尬、无奈和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