鹪鹩枝 ——西子湖畔几段缘之四 张大根 |
|
余任天先生号天庐,能书善画,精鉴赏,富收藏。解放初他住杭州平海街西湖电影院附近,是沿街的,所以有个小门面,收些字画杂件碑帖等,有时还为人代写书信。那时我随父在杭州演出,没事就去其处看看,因为我喜欢古玩杂件越窑晋瓷的水盂笔洗等,而字画我还不入门。 上世纪60年代初,我在杭州演出,再去平海街,余任天先生已经搬走了,后来我每年去杭州,总要去浙江美院看看几位老先生。一次去陆抑非先生家,请陆先生写扇面,陆先生见一面是我先生张大壮画的紫薇寿带鸟,为此写得特认真,写了两首诗,一首是李白的诗,而另一首“忽然湖上片云飞,不觉中流雨湿衣;折得荷花浑忘记,空将荷叶盖头归”。不知是谁的诗句,陆先生笑笑说:是徐青藤题画诗,是近日看余任天藏画时在一幅徐青藤中堂上的题画诗。我一听余任天先生的藏画,即问余先生搬到哪儿住了?陆先生告诉我住处在城隍山附近,离得不远。 我马上去余先生家,先生家是石库门式二楼一幢,进门客堂家具是宁波式榉木的,四椅两茶几,方桌长条案,椅上刻有梅兰竹菊。余先生告诉我是他结婚时自己出样子定打的,梅兰竹菊是自己画的,楼上橱柜上的门面也刻有诗书山水,都是自己写自己画的。师母也是吟诗好手,有时还要为余先生改句,是很风雅的。余先生作画讲究笔墨,山水花卉都能,书法晋人,且写的都是自己的诗句,朴实无华,以拙见长,非常耐看。 余先生跟我很投缘,我每年到杭州总要去看望他,余先生知我喜好字画,会出其收藏之古画,有文徵明、董其昌、徐青藤,还有无款的宋人画,并教我识真伪。为此我也学到好些东西,还给我画山水菊花等。余先生也似宾虹先生一样,画上总有自己的题画诗或画法心得,晚年也得眼疾,书画更似宾虹先生。有年腊月去杭州,天特别冷,到余先生家,师母告诉我先生前几天感冒了,这几天好些,正在楼上休息,叫我直接上楼,我即去前楼,果然先生躺在被窝里,先生见是我很高兴,即要起来,我说先生不舒服不要起来了。先生说我已好了,而且已睡了一会儿也是要起来了。我见先生要起来即俯身去床下找鞋,先生见我俯身床下,问我找什么?我说给您拿鞋,先生说不用,棉鞋在脚上呢。这时我才看清先生是穿着棉衣棉裤棉鞋进被窝的,这一点也像我师大壮先生,大壮先生冬天也是穿着棉衣棉裤的,但余先生更有甚者,连棉鞋也进了被窝。那天先生心情好,给我写了个小横幅“鹪鹩枝”(如图)。那时先生眼疾已很重了,这三字是用手摸着写的,但朴茂之气溢于纸面,耐人寻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