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圣诞 曾子墨 |
我惊叹上海地区有偌大一座园艺场。仔细观赏了园内由美国引进的圣诞花后,原先对圣诞花的似曾相识感变得清晰了:不就是“一品红”吗?闽中许多乡间历来都有种植。 不由浮出一个命题:物由人择。“物乃天设”是客观无疑的,但是还有个人类“后天”的主观选择,即取人之有补己之无,或取人之优黜己之劣,“引进”之谓也,这是不可避免的。就拿荔枝说事吧。据史料记载,闽中莆田的唐植“陈紫”便被美国传教士看中,将苗带回国去,而后推广至巴西、古巴等国。 以上美国圣诞花,是否也是从中国传去而经过人家再改良的呢?这个问题交给植物学家去探讨。至于圣诞花的名字由何时何人在何地第一个叫响,亦不得而知。人类文明史在不断演进,随时都会有“好事者”冒出来,一番手舞足蹈之后,随心而标新立异。 有一点却是确凿不争的:圣诞节并非西洋专利,中国亦有之。唐开元十七年(公元729年),就有左丞相源乾曜和右丞相张说等人上表,力陈以玄宗8月5日生日这天为“圣节”,获得“制许”。可是,玄宗驾崩后,此节何曾千秋,在民间得以持续?呜呼!皇帝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这“圣节”忘了、弃了也罢。 还有一个纪念孔子的中国圣诞(9月28日),即使不是一以贯之地被弘扬,民族的内敛性格又决定了它不像洋圣诞那么盛大夸张,但它总在历史的树阴下活着,怎么着也弃不了。1927年,香港的“圣诞尤为热闹,文人雅士,则在陶园雅集,即席挥毫,表示国粹。”(见鲁迅《三闲集·述香港恭祝圣诞》)。旗帜鲜明地赞成新文化的鲁迅先生,文中的这段引述当属于客观的纪实。 二十世纪初叶,文言文的形式束缚了人们的思想发展,“阿谀的贵族文学”盛行,于是挟着反封建的呼声,立志改革的先驱者发起了新文化运动,主张建立“新鲜立诚的写实文学”、“明了通俗的社会文学”,这是对的,当予以肯定。中国要进步,必须提倡民主、科学和新文学。“孔家店”被定为打倒对象在所难免。然而,是时孔子毕竟已经作古将近两千四百年,多少有点代人受过的味道。 换个角度想想,谁让他是“古装文化”的代表人物呢?早就“躺”下了还要“打倒”,正说明了其伟大而不可磨灭——这正是他的生日值得纪念的理由。呜呼!从当年的“打倒孔家店”到现今走出国门开办百所“孔子学院”,时代不同了。孔子学说在其身后沉沉浮浮,无不与国情国运相关。 记得有一阵,我们的大众媒体上禁用“圣诞”字眼,这实在是对中华民族历史的一种疏忽。有些人把圣诞当成了“全进口”的那种东西,贬而拒之。殊不知,中国土地上的圣诞花并非为老外而开! 洋圣诞提出伊始,纪念的对象和节期是不统一的,罗马教会的基督教徒用以纪念耶稣生日,异教徒则拿它来纪念太阳神。后来才基本归一为纪念耶稣生日,并把节期放宽为每年的12月24日到第二年的1月6日。延续至今,洋圣诞已经成为欧美各国普天同庆的全民节日。圣诞花随处可见。在偶像的选择和节日的认可上,人心表现出了坚强与坚持;在参与保留传统内容的纪念活动中,人心转向了现世与现实。圣诞节被赋予了更多的人文关怀色彩。 国门开放,洋圣诞在中国也红火起来了。我想,人类向往祥和喜庆的心是相通的,引“世界大家庭”的欢乐为自己的欢乐,也未尝不可。但有一点我要说,中国圣诞远比洋圣诞实在,纪念的是一个曾经鲜活存在,其思想学说在中国乃至世界文明史上发挥过作用,并将继续作用于现在与未来的“国粹”——圣人孔子。我们不应该忘记中国圣诞。 园艺场暖棚里的美国圣诞花,培育起来很讲究工夫。花期的早晚与受光度成反比,若要提早就要“遮光”,推迟则必须“加光”。虽然它的花期不算短,照顾得好保持两三个月不成问题,但整株是又娇又小。而闽中乡间栽在屋前空地上的圣诞花就不一样了,风里生雨里长,高可盈丈,粗壮的茎已然有点木质感,花儿亦鲜亦艳亦美。我将它视为骄傲! 这些年,骄傲的圣诞花依旧热烈绽放,以喜气染红灿烂,把国泰民安写于花瓣、举在枝头,国人颂扬孔子,一部《论语》被搬上央视讲坛,孔学流播宇内,黄河闻之,泰山知之,曲阜悉之。“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中华民族悠悠五千年。我从来不怀疑人口之众占世界可观比例的国人的表现力,在继往开来的旋律下,中国圣诞完全可以做到形神兼备、丰富多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