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杨尚昆一家相处的日子 刘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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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这次团聚很不容易 我接着说:“我哥哥虽然识字不少,但他没能全面领会您题字的深意。已经偷偷读过《红旗飘飘》的我,感受却不一般,我知道老师在想念不知去向的杨伯伯,又想起了您在中南海丰泽园旁边度过十五六个春秋的家。杨老师,想爸爸妈妈、想家的心情不能说出来,是很难受的。” 说到这里,我有些哽咽,杨老师也黯然落泪。杨伯伯伟人风度,见轻松的话题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朗朗一笑:“我说同志们哪,中国共产党的历史精彩得很,是毛主席带领我们共同创造的。一首曲子有高音区,也有低音区,全是高音就没法听了,妈妈是戏剧家,我讲得没错吧!”伯伯的话寓意深长,全桌人在细细地品味。 特殊的家宴在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末了,杨伯伯讲:“这次团聚很不容易,这是十多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团聚,我和妈妈很高兴。这些年我对外面的情况知道得很少,哪天有时间请刘文给我谈谈农村,谈谈农民,我很想知道一些基层的情况。” 晚饭后,绍京大哥对杨老师讲:“小二,你陪爸爸妈妈聊聊天,我带刘文看天安门去。”在天安门广场,绍京大哥告诉我:“我在南京的一个部队科研所工作,是个技术干部,和你嫂子张美德今年春天结的婚。美德也是军人,这次请假回来看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她本该一同回来的,可惜没请下来假,她若是回来,我们全家人你就都见到了。” 夜晚的长安街,车不多,人也很少,我和绍京大哥边走边谈,一直走到离西直门很近了才想起坐车。绍京大哥向我详细了解了杨老师在张三营工作生活的情况,他说:“小二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我和弟弟妹妹都受到了很大冲击,天各一方,一家人谁也不知道谁在哪,只是近二年才取得了联系。爸爸妈妈对我们讲,要相信党、相信毛主席、相信人民大众,只要坚信这几点,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进了招待所,绍京大哥又对我讲:“我是学理工的,在文学上帮不了你多大的忙,你要多向爸爸妈妈和小二请教,他们都是行家。”回到招待所,我便昏然睡去,直到第二天天大亮,杨老师过来叫我,我才醒来。“洗脸,刷牙,吃饭去。”杨老师说完就下楼去了餐厅。我洗漱完毕下楼,看见伯母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手托着一个用白布包起来的东西,一步一挪地上楼,我赶忙过去要搀扶。杨李姐姐在后面喊:“别扶别扶,妈妈这是在锻炼哪!”我怔怔地看着杨李姐姐,有些茫然,杨李姐姐见我这副傻样子,扑哧一乐:“妈妈天天早晨4点起来锻炼,上楼下楼20个来回,雷打不动。”“伯母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呀?我帮她拿。”杨李姐姐听了笑得更厉害了:“那是一块用布包起来的砖,是妈妈用来练手劲儿的,你拿过来算怎么着?”伯母没理睬我们姐弟的谈话,神情十分专注地抬腿、落脚,一级一级楼梯往上挪,终于到了二楼,这才松口气,对杨李姐姐说:“妞妞带刘文吃饭去,我还差一个来回呢。”杨李姐姐拽上我就走,我回头张望伯母艰难跋涉的身影,鼻子酸酸的。 杨老师在一楼大餐厅等我们,靠东北角的一张桌是他家专用的,西南两面用屏风挡着。我们刚进来不久,餐厅门口又进来一位老人,六七十岁的年纪,大高个儿,满头银发,在西南角一张隔有屏风的桌前坐下。杨老师悄声告诉我:“那是薄一波,也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打倒的老干部。这位稍矮一点的是杨献珍,哲学家。” 我对这些当年在党内赫赫有名的人物一无所知,只知道广播上批得最凶的是“刘、邓、陶、彭、罗、陆、杨”。看来,在这个招待所暂住的,还不止杨伯伯一家。后来才知道,是周恩来、邓小平根据毛泽东关于“尽快结束专案审查把人放出来”的意见,雷厉风行,立即释放了长期被关押的300多位高级干部,暂时安排在国务院二招的就有好几家。 饭堂安静极了,谁也不说话,各家吃各家的,气氛沉闷压抑,只能听见服务员端送饭菜的轻轻脚步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