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卡算什么? 啸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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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基大学本科一毕业,便从中西部他念书的那个城市直接找到工作,来到我们公司工作。他个子很高,却长着一张娃娃脸,剪一个平头,看着他,常让人想到“青春大好”四字。 衡基自幼生长在印尼的一个小岛上,父母是第二代印尼华人,经营烟草生意。过去遇到的印尼华人大多来自富裕人家,可衡基总说他的家境一般。衡基一工作便考虑接妹妹来美留学,他告诉我,当年因家里只能送一个孩子来留学,他得到了这个机会,心里一直觉得对不住妹妹,现在有工作有经济能力了,他就要了这个心愿 ,供妹妹来美国深造。 衡基在硅谷没有什么朋友,他工作很勤奋,因是单身,常加班,比较难的项目都是给他做的,因他肯拼。他非常整洁,办公室里永远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车子也是一尘不染,绝大多数的女孩子都不及他。他跟我说,他很想回学校去念个博士,因他的兴趣在研究。但又需要钱,我就跟他说,如果你真有这个心思,那就该尽快回到学校去,因为钱以后可以挣的。硅谷这个地方钱能套死你,你越待得久越难离开的。 衡基那时业余在史坦福修课,想学习工作两不耽误,等时机成熟,史坦福的教授可以给他资助了,再正式去念博士学位。同时又通过教授的推荐,见到了康乃尔的一个教授,康乃尔的教授已答应秋后开学给他钱,他还是想留在湾区,等史坦福的机会。 正在这时,他被推上了岔路口。 有一个难的项目,衡基是愿意做的,他这个单身汉也习惯熬夜加班的,一个月该没问题,但是上司不放心,提出加上台湾辣妹给他作助手,没想到衡基一口回绝了。 衡基来找我说,如果他要跟辣妹做,他就不干,我想起他平时确实跟辣妹不来往,猜想两人的梁子是因私人领域的一些事情结下的。如果一般人,也就通融了。但衡基说,我宁折不弯的。 衡基被找去谈话,我想那个女老板,也是不屈不挠的主儿,这俩就绷上了。我当天傍晚离开时,也没谈清,没想到第二天他已说他辞职了。 我一看到妹儿,马上给他打电话,家中和手机都没有人接。我去问他的小老板,说他的辞职信打出来,摆在老板的凳子上。 他在给我的信里说:我从小离家,受够了别人的欺负,我再也不能低头……语气悲愤。 我不停地打电话给他。公司里的人事部门也在找他,因为他如果不回来办手续,会被当作开除处理,所有的后续福利都没有,更糟的是个人简历上会留下污点。他必须在周五回来。老板在会上说,你们谁能找到他,请给他通这个话。我给他回了信,通告了这个情况,他来了电话,我劝他回来到人事部门办个手续,可以不上来见老板的。 他果然回来了。我下楼去见他,他说,大丈夫宁折不弯。看着他的娃娃脸,我一直想笑。其实哪有那么严重?从他的谈话中,我听出那个同样是一根筋的女老板跟他铆上了,说你没有选择的,你想,你在办绿卡啊……这话是致命的。衡基二十三四,前程大好,绿卡算什么?他立刻决定走人,去康乃尔读书。 衡基付了代价的。他本来想等到夏天再作决定,却在春天里就离开了工作岗位,没有了收入,在美国的身份也成了问题,他必须回到印尼去,等到夏天开学前再拿着康乃尔的入学通知书去申请学生签证,重新进入美国。 他回印尼前,妹妹正好来了,将随他去东部上学,他处理了家具,我送给他一幅书法长卷,是在桂林买下的《三国演义》开篇的诗。他喜爱这些东西的。 衡基该在明年从康乃尔毕业了,我就要叫他曾博士了。他不时寄来他到世界各处参加学士会议时拍的照片。看上去太严肃了,我说。他说,太累了,他笑不出来。 但是那是他的理想,他已经领一个课题组了,他的研究成果拿了专利,工业界好些公司都很有兴趣,他已拿到好几个工作OFFER了。但他还不能确定,自己是想当研究者还是到大学里教书。 我希望生活善待他,因为他是个有质量的年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