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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8月8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悲歌一曲《谍恋花》

黄志远


  《谍恋花》是曾创作过20部长篇连载小说的著名通俗小说作家黄志远的新作,讲述的是一个以现代反间谍为背景的爱情悲剧,具有《冰山上来客》的韵味。《东方剑》将从今年第9期起分16期载完。

  一

  婚礼在县城最大的额尔齐斯宾馆举行。这是额尔齐斯河畔六月一个美丽的夜晚。这是场纯粹的哈萨克人的婚礼。欢声笑语和浓浓的伊犁老窖香味飘荡在婚宴大厅的每个角落。几乎每位宾客都在由衷地赞赏着新郎、新娘。新郎阿斯哈尔·波拉提和新娘努尔达娜·萨合木罕的结合。阿斯哈尔是Y国名牌大学的文学博士。努尔达娜是FD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现在是额尔齐斯县中学的语文教师。两人都可以说是哈萨克族青年中的佼佼者。婚宴上,阿肯们(哈萨克族歌手)用冬不拉弹唱时都赞颂阿斯哈尔英俊似白桦树,而努尔达娜则美如芍药花。

  婚宴上最高兴的是努尔达娜的父亲、额尔齐斯县县长萨合木罕·穆哈迈提别克。女儿和阿斯哈尔的婚事,完全是萨合木罕和阿斯哈尔的父亲波拉提·乌塔热拜一手促成的。在他们的安排下,一年前两个年轻人通过互联网谈起了恋爱,最终缔结了婚姻。

  按哈萨克习俗,原本女方长辈并不参加男方的迎亲宴,但由于阿斯哈尔在额尔齐斯没有父系的亲戚长辈,且他的已故母亲又是萨合木罕的远房表妹,所以今天萨合木罕和女方的亲友全部参加了婚宴。今天的婚礼都是女方代为操办的。新郎阿斯哈尔则是昨天才从Y国回到额尔齐斯。萨合木罕今天和弟弟、自治区安全厅副厅长扎曼别克及族中长辈们坐在一席。

  “孩子呵,从今天起我就把努尔达娜交给你了。”喝下阿斯哈尔敬的酒后,萨合木罕拍拍阿斯哈尔的肩,慈祥而又郑重地嘱托。阿斯哈尔搂住新娘努尔达娜的肩,诚挚地说:“阿爸,我会把努尔达娜当作珍珠一样保护好的。”萨合木罕笑了,长辈们都笑了,努尔达娜也笑了。努尔达娜的笑是从心底里流淌出来的。这是她第一次挨在心上人的身旁、第一次被阿斯哈尔搂在怀里、第一次亲耳听到这个已是自己丈夫的男人说出感动着她的话。

  二

  纪莺莺坐在婚宴的主桌,神情复杂地侧身看着在不远处向长辈们敬酒的阿斯哈尔。她的目光里不时地流淌出忧郁。纪莺莺是努尔达娜在大学中文系的同班同学。努尔达娜打电话给纪莺莺,把自己的婚期告诉了好友。好友能和青梅竹马的恋人、哈萨克少有的文学博士成婚,让刚在Y国做完文学博士后的纪莺莺倍感高兴,她如约来到额尔齐斯。

  刚才,当看到走在努尔达娜身旁的新郎阿斯哈尔时,她第一个反应是在心里暗暗夸了一句:真帅!紧接着的反应就像是遭到雷击般整个人都傻了。因为几个月前她在Y国做访问学者时也看到过此人。那时,这位努尔达娜的新郎叫张得江,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是Y国女教师林娜的同居男友,唯一相同的是此人当时的身份也是名牌大学的文学博士。

  等唱完揭面纱歌,新娘揭掉面纱向长辈们行完礼来到主桌,纪莺莺才有机会重新打量走到面前的新郎。阿斯哈尔替客人点烟的动作又让她想起张得江来。一模一样的浪琴打火机、一模一样的娴熟动作,不同的是当时张得江是在替一个年轻的Y国女教师点烟。纪莺莺在阿斯哈尔侧身时,看到他右耳垂下有一粒和那个张得江一样的黑痣,她的心一跳!眼前的这个阿斯哈尔就是张得江。烦乱之中,纪莺莺心里涌起一个愿望:但愿阿斯哈尔在Y国的所作所为仅仅是受西方习俗的影响,是一时的风流;但愿这个才华横溢的男子真心实意地爱着努尔达娜并且会爱到终身。

  三

  阿斯哈尔和努尔达娜的新房安置在额尔齐斯河畔的一幢小别墅里。走进努尔达娜精心布置的新房,阿斯哈尔百感交集。

  阿斯哈尔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是在额尔齐斯河畔的草原上度过的。而哈萨克草原留给他唯一的一点温暖回忆,就是有一个漂亮的、不歧视他的、愿意和他玩的、经常送食物到他家的哈萨克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就是努尔达娜。到Y国后,每当父亲提起草原,他就会想:不知那个好看的小姑娘现在怎样了?努尔达娜是阿斯哈尔心灵中的唯一一块圣地。

  老天爷似乎想给心灵长期扭曲的阿斯哈尔一点慰藉,一年前,回国看望老友萨合木罕的父亲给阿斯哈尔打来电话,告诉他萨合木罕同意把女儿嫁给他,而努尔达娜也没有拒绝。这是他出国以后第一次得到有关努尔达娜的消息,这个消息又直接和他有关。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美事突然降临,激动得他立即表示同意两位老人的选择,开始了和努尔达娜的感情交流。尽管他比谁都清楚这桩婚姻是不该缔结的,但他还是把自己的那些真情对努尔达娜倾吐出来,因此获得了努尔达娜的芳心。在这个过程中,他曾不止一次地劝阻自己罢手,仍旧让努尔达娜只是他灵魂深处的一片绿洲。可是,每天通过QQ对努尔达娜倾吐已让他上了瘾,他没法让自己停顿下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怕伤害了也已经坠入爱河的努尔达娜。于是就有了婚期、有了他匆匆赶回来参加的这场婚礼。

  四

  纪莺莺漫无边际地在县城的街道上溜达着。风,轻轻柔柔,拂着她的发梢,拂着她的脸颊。可她还是感到燥热无比,怎么也排遣不掉从心底里渗出的那股躁热。

  她的烦躁,缘于刚才给林娜打的电话。“我是纪莺莺。张博士在吗?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他。”“他去中国讲学了。要去很长一段时间。”林娜在电话那头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对纪莺莺作了解释。纪莺莺恶意地开着玩笑:“你不怕中国的姑娘把他抢走?”“不可能。他说他不喜欢你们中国姑娘。”林娜咯咯地笑了起来,随后用英语说:“我是他最好的性伙伴。他喜欢我。”纪莺莺带着恶心的感觉放下电话。她同样没有勇气告诉那个Y国姑娘,此刻张得江正在一个中国姑娘的婚床上。

  走累了的纪莺莺进了街角的一家小饭馆坐下来。“我要酒!”纪莺莺不假思索地对迎上来的老板说了一声。坐在纪莺莺斜对面的一个年轻男子循声抬头朝纪莺莺扫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喝着他自己的酒。他的面前摆着一碟酱牛肉、一碟卤花生。一瓶伊犁大曲已所剩无几。纪莺莺见老板愣怔着,便指指对面那个男子的桌子说:“像他一样就可以。”

  同样的酒、同样的菜、同样的孤寂。纪莺莺从来没有喝过烈性酒,浓烈的酒液流过喉咙后,她立刻被呛得咳嗽起来。对面的男客再次抬头看了看纪莺莺。他看到了纪莺莺眼里流下的眼泪,也知道这泪水并不都是因为酒太浓而流出来的。他能作出这样的判断,一是他的警察职业,二是因为他心底里也有着伤感,给他一个发泄点,他也会流出眼泪来。他没有能判断出的其实更为重要,那就是他们都在为同一个人流泪。不同的是他的泪流在心里,而那位他不认识的俏丽女子的泪都流在了脸上。

  五

  纪莺莺回到宾馆时心情好多了。她住在宾馆的最高层五楼的一个套间里,称得上是额尔齐斯最好的宾馆里的最好的房间。纪莺莺放松下来。以往住任何星级的宾馆她都不洗盆浴,但今天却例外地仔细擦洗干净浴缸后,把自己舒适地泡在温暖的水里。经历了几个小时的感情波动,她的身心都极其需要得到放松,然后得到一场好觉。

  一个身影悄悄地接近额尔齐斯宾馆。在门口的暗影里观察了一阵宾馆大堂内的情形后,那个身影闪进大堂,蹑手蹑脚地从仍在打鼾的保安身旁走过。电梯升向五楼。五楼走廊里悄无人迹。电梯门无声地开了。一个身影闪出电梯,此人毫不犹豫地悄然走向纪莺莺所住的5010房间。

  纪莺莺边在淋浴器下冲洗身上的沐浴露液边哼着歌。她没有听到外间总门被撬开时发出的轻微响声。穿黑风衣的男子进了5010房间。

  水流声停了,歌声也停了。她没有感觉到有危险在逼近。纪莺莺边擦着头发边走到卧室门口,手摸到穿黑风衣男子隐身的另一侧墙壁上的按钮,把会客间的灯关了。当会客室的灯熄灭后,她才突如其来地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在一种寒彻心底的不安中打了一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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