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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3月1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他终于能和我吵架了

方也群


  有这样一对夫妻,在许多人眼里,他们的确是不够般配的一对。他挺拔俊逸,待人接物周到得体;除了脾气急躁,几近完美。她,矮胖粗糙,笨手笨脚,嗜睡,刁蛮爱较真。他们常常吵架。 

  每次,总是他先挑起事端:她炒菜放多了盐;失手打碎一只杯子……于是便吵上了。他嘴笨,每次只说一句:我怎么会遇上你这么一个笨女人?她却能连回数句,且冷嘲热讽、夹枪带棒。结果总是他躲进卧室,偃旗息鼓。

  一晃30年过去了,从青春红颜到两鬓苍苍,以为这辈子会这样没完没了地吵下去,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在外面晕倒。听到消息,她蒙了,手里的面盆“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是高血压引发的中风,抢救后命是保住了,却不能说话,左边的胳膊和腿也都不能动了。看到她,他蠕动着嘴,终究只是“啊啊呀呀”的。她的泪“哗”地便涌了出来,一遍遍地说:“你说话啊,你跟我吵啊……”

  谁也没想到,他这一病,笨拙的她竟然变得聪明灵巧起来。她给他熬鱼头豆腐汤,鲜香十足。她一勺勺吹得温热了才喂到他嘴里,他喝一口,目光便诧异起来,她的脸含羞带笑。她嗜睡的毛病也改了,总是睡不着。

  他住院一个月,她喂吃喂喝,端屎端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只有一点没改:她对他说话的时候仍然像吵架似的。她嚷:“真要命,我熬了一个上午,你才喝这么点?”她吼:“你别瞪眼睛,有本事跟我吵啊……”

  那天,他们出院回家,快到家时才发现把他的随身听忘在了医院里。返回去取,却找不着了。他对她怒目而向,脸涨得通红,终于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我怎么会遇上你……你这么个笨女人?”她一下子就愣了,然后高兴地用力拍左邻右舍的门嚷道:“你们听你们听,他终于能和我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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