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城·伤 王唯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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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海滩上模范好男人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丁斗天(你可以在这个名字前加上许多前缀,目前,我最愿意被加上的前缀是前建筑设计师)最不喜欢做的事情之一便是喝酒。说得更正确一点,就像对待香烟一样,对酒我取的也是一个坚决拒绝的态度。为此,于青不止一次地对我说道:“阿拉老板真是上海滩上模范好男人,我还从来没有碰到过一个身家百亿的老板竟然会烟酒不碰。” 于青说我“烟酒不碰”当然只是一种夸饰,这就如同于青说我“身价超百亿”也是一种夸饰。 为了在上海滩林林总总的小圈子中出没或周旋,经常地,你必须显示出自己对上品的烟、上品的酒有着特殊的理解力和感受力。譬如,一些场合中,你必须将自己伪装成对哈瓦那雪茄有着特别的心得,你还必须十分巧妙而机智地让身边的红男绿女有这样的感觉:当丁斗天还没有出道,当他还没有真正地做成一个上海滩的成功人士之前,他父亲或者他的家族早已让他获得了有关雪茄这种唇间奢侈品的许多知识和修养,以至于当我看似漫不经心其实颇富心机地说出“不喝酒的时候我抽雪茄”这个句子的时候,一边的男人会带着十分惊诧的表情向我举起他们手指中夹着的粗大雪茄,而另一边端着红酒杯的上海滩名媛淑女们则会扬起各自好看的眉毛,富有深意地对我作着注目礼。不出一周,关于丁斗天在雪茄上的嗜好与品味的说法便会在不同圈子中流传开来;又譬如,时常地,你必须对不同的酒具备着精到的评论,哪怕有一些尖刻的说法也好。你必须讲得出法国葡萄酒的十一大产区,必须知道酿制于勃艮底的红葡萄酒与酿制于波尔多的红葡萄酒之间的微妙差别。同时,你的品味当然应该让你能够感受“茅台”、“五粮液”以及“水井坊”这三种国产高档烈酒间的细微之处。因此,尽管我讨厌烟酒、拒绝烟酒甚至某种意义上反对烟酒,但我怎么能够在今天的上海滩、在我做生意的各个圈子中做到对烟酒这两种“精神活性物质”(借用好友陈山河经常挂在嘴边的说法)百分百地拒斥呢?先设想,某天一个生意伙伴与我一起坐在“新加坡泰国村鱼翅”的包房里,他与我将要谈及的一单生意的总值超过一个亿或十几个亿,他举起酒杯,杯子中盛放的也许是勃艮底红酒,也许是三十年的茅台酒,他对我说,丁老板,我们先干了这一杯再细谈生意吧。对此,我有多少可能去拒绝这个提议呢?又设想,某天夜半时分,在“月亮情深”或其他什么夜总会的充满了古希腊、古罗马精神气息的包房里,我陪同着上海房地局某处级干部唱着卡拉OK,当他用手指夹住矮柜前摊开了的一盒雪茄中的其中一根,随后对我说,谢谢丁老板的盛情款待,怎么样,你也来上一根吧?这个时候,我又怎么可能信口吐出“我从来不喜欢这种东西”这句话呢?又设想,某个黄昏降临的时刻,暮色四起,而艳丽的霞光正投射在外滩18号的楼顶,我与自己的秘书或自己的财务总监坐在她们特意为我订好的座位上,随后看着她们中的一个非常老练地叫来一瓶“路易十三”,先给自己满满地斟上一杯,接着说:“丁总,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知道你的习惯,没有大事,你是从来不喝一点一滴。其实我也是这样的人,我也非常地讨厌喝酒什么的。但为了庆祝你的生日,我还是要一口闷了这杯洋酒。”说完,或秘书或财务总监真的一口闷掉了这杯洋酒。这个时候,尽管我是她们的老板,尽管用她们的话来说,我算是“宏大”的一个“罗马王”,但我又怎么可能在这些弱不禁风的女生们面前彻底地无动于衷? 在陈山河的话语系统中被叫作“精神活性物质”的这个东西,是该使用就得使用的,只要不是使用到“物质中毒”或者“物质滥用”的状态,真的到了这种状态,你就进入了不可逆转的“物质依赖”,你也就基本玩儿完了。 因此,今天我就基本没有控制自己,在觥筹交错中,让自己的心情逐渐地推向高潮,让自己的神经在持续不断地吞吐中兴奋乃至亢奋了起来。 一年中,这种状态或许只有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