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陆梓华

　　它的肝脏被比喻为“西施肝”，据说烹饪时香飘三华里；它肉质鲜美，营养价值极高，体内含不饱和脂肪酸能软化血管，预防或减轻动脉硬化和冠心病；鱼皮中丰富的胶原蛋白能美容养颜。

　　它是食客心头大爱，却又心有戚戚然——它的肝、肾、眼、卵巢、血都有剧毒，微量就能使人神经麻痹、呕吐、四肢发冷，进而导致心跳和呼吸停止。

　　这就是河豚，阳春三月最鲜活的美味之一。有没有一种方法，能保留河豚的美味，除尽身上毒素，安全地跃上百姓餐桌？这样的畅想，在江苏省农业产业化重点龙头企业——江苏中洋集团长江珍稀鱼类繁养殖基地实现了。

　　现在，这里年繁殖河豚鱼苗数量2000万尾，年存池近1000万尾，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河豚鱼养殖基地。记者日前来到南通市海安县老坝港镇，实地探访河豚控毒的奥秘。这里也是上海海洋大学的实习基地，上海师范大学附属中学的校外实践基地。每年，全国各地的青少年来探究有趣的生物世界。

　　初次养殖“零存活”

　　技术人员介绍，中洋集团培育的河豚为“长江暗纹东方鲀”，每年春季性成熟后，由东海进入长江中下游产卵，幼鱼在淡水中长大后，再于当年秋冬季节洄游到大海。

　　温热的繁育中心内，公司副总工程师郭正龙一手拿着一只瓷汤碗，一手拿着一根羽毛，轻轻搅拌着。河豚的成长，正是从这个被他称为“打蛋黄”的过程开始的——碗里，是从亲鱼（即俗称的用于繁殖后代的“种鱼”）体内手工挤出的卵子和精液，通过轻柔的搅拌，就实现了人工授精。

　　“刚开始养河豚的时候，成活率非常低！”陪同采访的小崔，从1993年中洋尝试河豚鱼养殖开始，就一直和这条宝贝鱼打着交道，说起经历的种种坎坷，如在眼前。起初，中洋人从长江边上的渔民手中收购野生河豚鱼，死亡率几乎百分之百——有的是在渔网捕捞中受了重伤；有的在运输过程中缺氧致死，有的因为环境改变，无法产卵……第一年，收购来的河豚鱼“零存活”。

　　海水淡水巧切换

　　养不活，更何谈控毒？为了解河豚的脾气，技术人员采用了“笨办法”，从野生环境中连长江水带水草一起采样，仔细分析水中生物因子，调配河豚鱼熟悉的水域环境。

　　由于河豚洄游的特性，成长过程中需要在淡水和海水中切换，技术人员在黄海边修建蓄水池，引入海水，经过杂质沉淀、消毒、过滤等程序，再由一根长达5公里的管道，输送回养殖基地。记者在现场看到，搅拌后的受精卵被倒入一个个圆锥形的小鱼苗“育婴箱”内，四五天后，待它们“出膜”，便会随着各阶段生长状况，移居不同密度的鱼池，每个鱼池面积同为400平方米，但鱼苗数量各不相同，这是为了使体积不同的鱼苗都有充足的生活空间，避免互相残杀。同时，各阶段鱼池中的水也有着不同的淡水、海水配比，为鱼宝宝们模拟洄游全过程。

　　更周到的是，每个鱼池采用的增氧方式也不同，和‘“成年池”直接搅动水面增氧不同，“育婴箱”和“幼儿池”内的鱼苗很娇弱，经不起如此折腾，因此，送气管出口处装有浮石，利用浮石的空隙透出氧气。

　　在养殖基地，不同的鱼池，受到的光照不尽相同。受精卵培育和“亲鱼”催产需要光线，大棚的窗口便开在这一边。其余时间河豚并不喜光，鱼池就避免阳光直射。

　　饲料供应“零时差”

　　起初，河豚人工养殖失败的另一个原因便是鱼食供应跟不上。“就像婴儿要喝奶粉一样，鱼苗刚刚出膜，也必须给它吃‘婴儿食品’，避免消化不良，才能增加存活率，”郭正龙打了个形象的比喻。

　　人工养殖的雌鱼在注射催产素后，48小时之内排卵，受精卵在“婴儿箱”中呆上四五天，就可以出膜，长成小鱼了。技术人员做的就是必须保证鱼虫同步成熟，使它们成为小鱼苗的“开口料”。经过研制，球藻等微生物是小鱼苗的美食。随着小鱼长大，其食物也不断改变着配方，从幼鱼、成鱼到亲鱼的产前和产后，都需要不同的饲料辅助其成长。

　　养殖实现产业化

　　记者采访的时候，恰遇海安县向全球征集河豚宝贝卡通形象发布，3月26日又要举办第二届中国海安河豚节。这个一遇袭击就会鼓起肚子，把自己变成皮球的可爱小家伙，为这里“中国河豚之乡”创造着无尽的经济价值。

　　在中洋集团长江珍稀鱼类繁养殖基地，畅游着的不仅有河豚，鲥鱼、刀鱼、娃娃鱼这些长江中难觅的身影，实现了大规模养殖的可能。

　　中洋集团总裁钱晓明对长江珍稀物种的稀缺深表痛心，从1993年起，他和他的研究团队就有着一个长远的眼光和理念，要保护这些长江珍稀物种。钱晓明坦言，当初决定投资这项产业时，周围人劝他放弃的人不少。这些鱼儿都是娇宝宝，水环境一改变，死亡率一个比一个高，相比其他可以赚“快钱”的行业，渔业养殖回报周期要长得多。

　　但钱晓明说，他就是要试试，“保护珍稀鱼类，能不能从科研院所、实验室的研究性保护转变成开发性保护，这样有更多的钱用于研发，为整个珍稀鱼类种群增加活力？”

　　如今，已形成产业的珍稀鱼类除了供应市场，每年，钱晓明率领中洋集团还将把大批鱼苗放归江水。他的梦想不仅是让鱼儿游上餐桌，还希望更多的鱼儿成群结队在他们的母亲河中，重现当年嬉戏打闹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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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大绝招控毒

　　关于河豚毒性的来源，始终有争论。有人认为，是河豚生长的水环境含有毒素，在河豚体内长期积累；还有人认为河豚在成长过程中食物较杂，和其他生物将食物中的毒素排出身体不同，河豚将这些毒素留存在身体内，造成剧毒。

　　“我们从内源和外源上切断河豚的毒素来源。”技术人员告诉记者，控制河豚毒素，他们有四大绝招。

　　★ 绝招1 挑选“亲鱼”

　　河豚有毒，但是，随着一代代的繁衍，其毒性会慢慢减弱。如今，中洋的“亲鱼”已经培育到了第六代。“亲鱼”每三年培育一代，转眼间，19年过去了。

　　如何选拔良种，担任生育后代的重任？郭正龙介绍，亲鱼人工授精每半月一次，每个“婴儿箱”内大约有五六十万粒受精卵，其中约20万左右可以顺利出膜；接着，利用生物学趋光性原理，通过光照反应，选拔出反应最敏捷的小鱼；等其长到3厘米时，小个子的幼鱼将无法通过筛子的筛选，败下阵来。最后，鱼儿们还要接受体色、抗病力等要素的检查。一般说来，有六条条纹、鱼鳍无残缺的河豚体质最佳。毫不夸张地说，要想成为“亲鱼”，这几乎是一次万里挑一的过程。

　　★ 绝招2 净化水质

　　地表水含有多种细菌，2种以上细菌就有可能在河豚体内形成河豚毒素。为了净化水质，这里采用地下水深井水养鱼，没有一点污染。引入的海水，同样要经过杀菌处理。如此一来，代价虽然高昂，但安全更有保障。

　　★ 绝招3 鳕鱼饲料

　　“我们这儿的河豚吃的可不比人类差，是吃鳕鱼、三文鱼长大的！”技术人员说。原来，河豚喜欢吃小鱼虾和各种有毒藻类，但是，究竟是哪种食物最终形成了河豚毒素尚不得知。因此，科研人员转向给它们喂食更为昂贵的进口单一鱼粉。美国阿拉斯加鳕鱼粉、挪威的三文鱼粉及俄罗斯鳕鱼粉等成了河豚的好食物。

　　★ 绝招4 控制发育

　　河豚最毒的部分是雌鱼发育完成的卵巢。2006年，中洋集团主持并制订了河豚鱼5项国家标准，中洋河豚控毒与健康养殖技术获国家发明专利，国家疾控中心检测中洋河豚为“无毒物”，各项指标为所有鱼类最好，品质检测超过野生河豚。2007年，申报并获得了地理标志产品（原产地保护）。为了提高安全系数，技术人员特意将成鱼上市的时间赶在其性腺发育完善之前。大规模的人工养殖，让河豚不仅是清明时节的珍馐，更成为一年四季的美食。

　　和雌鱼不同，雄性河豚精巢无毒，且含有独特的天然生物活性物质——鱼精蛋白，具有特殊的抗生作用，食之滑爽鲜嫩，有“西施乳”的美誉。技术人员还透露，他们正和华东师范大学合作开展课题，研究性别控制技术，进一步提高河豚的市场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