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的监控录像中，陈明灿勾着背，靠在墙上，头发乱蓬蓬的，握着菜刀的右手抹了下眼泪，带着哭腔说：“我急用钱，我要钱呀，我马上要！”

　　钱啊钱

　　陈明灿的儿子陈宪扬不到两岁，邻居们都喜欢叫他“大眼睛男孩”。这个爱吃甜食的小家伙，常常跟着电视和手机里的音乐跳舞，他很粘陈明灿，喜欢让爸爸抱在怀里，父母上班时，他还追出门摇着小手，嘴里喊着“拜拜”。

　　今年5月的一个下午，小宪扬吃樱桃时卡住气管。从海宁转院到嘉兴，最后在杭州的医院里，医生才从他的气管中取出一粒小小的樱桃核。窒息导致的脑部缺血缺氧，让小宪扬的颅内压升高，破坏了视神经，他的脑部出现积水，大脑明显萎缩，陷入昏迷。

　　除了脑外伤、脑出血、细菌及病毒感染，最近的研究显示，抑郁症、沉重的压力、频繁倒时差也有可能导致大脑萎缩，而脑萎缩的治疗前景往往不乐观。

　　在杭州住了10天院，花了近两万元的医药费，小宪扬还没醒过来。医生说，最好去高压氧舱做治疗，一个月的治疗费要5万元。而这家人不仅没有那么多钱，而且陈明灿与19岁的妻子没有领结婚证，小宪扬没有户口，享受不到任何保险。

　　小宪扬吞下的这颗樱桃瞬间压垮了这个家庭。听说孩子没希望了，19岁的母亲偷偷跑了。

　　医生对着小宪扬的脑部CT分析：“孩子现在体温正常，大便正常，肺里也正常，但是醒过来的时间估计还要很长。你们还是出院，慢慢恢复吧。”

　　陈明灿听罢，回到家后抱着被子哭了很久。他想带儿子去更大的医院治病，他需要钱。

　　三天后，也就是6月11日，早上，他出现在银行的监控录像里。

　　海宁市人民法院最近审理了这起案件，陈明灿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零6个月。

　　陈明灿被警察带走5天后，孩子就出院了，当时鼻子里还插着两根长长的管子。房东怕人死在自家屋里晦气，不让他们回来，陈明灿的父母只能带着老伴和孙子，搬进村里给临终老人准备的房子。

　　儿子抢银行，儿媳跑了，陈文才不好意思和邻居说自己家的事。孙子一直没醒过来，还要定期去医院换管子，他心里冒火，索性全拔掉，“你要死就死！”

　　没想到的是，小宪扬不仅没有死，居然还能吃东西了。“他奶奶给他八宝粥，他喝了下去。从那时起我就买有甜味儿的给他吃。这两天他哭得厉害的时候，我说‘不要哭不要哭，娃哈哈来了’，他就不哭了。”说到这里，陈文才黝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

　　命啊命

　　摄像机改变了小宪扬一家的命运。节目播出后，嘉兴一家医院的专家很快赶到小宪扬的家中会诊，并把他接到医院治疗。如今，这个男孩睡在明亮的病房里，他的脖子能动了，大便时脸上会露出一丝顽皮的微笑，挠挠他的脚心，脚趾还能微微抖动。刚到医院时，他的脸色还是灰塌塌的，哭声很弱，手脚掰都掰不动，呼吸时胸口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小宪扬不再是那个差点被放弃的生命了。在他的老家贵州、出生地海宁，人们都在为他募款。嘉兴的一位阿姨坐了40分钟的公交车，拎着婴儿牛奶和儿童衣服来看他，还嘱咐小宪扬的奶奶：“等他出院了，烧鱼汤给他吃，如果我离得近，天天烧给他吃。”

　　仅半个月的时间，来自全国的善款就超过了百万元。海宁当地的义工帮他找到了妈妈。妈妈在医院楼下，瞒着孩子奶奶，偷偷抱了抱小宪扬，还在他身上塞了100元钱。

　　社区矫正机构工作人员去看守所探视了陈明灿。提到儿子，他忍不住哭泣。他说没想到儿子的医药费这么快就有着落，他很感激。可静下来想想，儿子有救了，但在最需要照顾的时候，自己却跟儿子分开了。

　　与外界的热情相比，主治大夫孙亚锋显得很冷静。他说，小宪扬脑萎缩的情况很严重，恢复到正常人的希望非常微弱，很可能需要长期照顾。即使醒来，他的智力也会受到影响，“我们只能一起努力试试看。”他说。

　　这一切，躺在床上的小宪扬都不知道。他看不见房间里摆着的三束鲜花，床头讲故事的塑料小兔子，床脚守卫他的毛绒棕熊。这个晚上，默默接受纷至沓来的关爱后，他撅了撅嘴，那是他饿了的信号。　　　　　　王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