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著名的老中医,说是张氏中医的嫡系传承人,祖祖辈辈都是皇宫的御医。宫中,一旦有重疾发生,即被召入,踏进宫中,尚未搭脉,察言观色,就已知一二,可估摸出病榻中人还剩多少时辰。如果黔驴技穷,无药可医的时候,就嘱咐太监,抱着一只公鸡,迎着太阳,公鸡一路啼叫,之后,转危为安的事情往往会发生。这是民间传说的张氏中医之玄妙之处,夸大了,这些既无考证,更无科学依据;却也说明在医疗科学技术不发达的年代,人类对于自然的膜拜,渴望人和自然和谐的一种心态。
前些日子,我出差浙江,南方的小城市干净而且整洁,春天了,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繁花似锦,犹如欧洲的美丽小镇,我的心情真是大悦。一位女友是当地人,她告诉我,她家的庭院围墙爬满了五颜六色的凌霄花。这花儿借气生根攀援,向上生长,给人一种欣欣向荣和朝气勃勃的感觉。况且,这种花木极其容易生长。她满腔热情,赶紧通知她丈夫,移花接木,刨些凌霄花的根须,直接送往高铁站。
在高铁的入口处,远远地看到一辆疾驶的轿车戛然而止。我那女友的丈夫,满脸都是慈祥,从车里慎重地把装着凌霄花根须的塑料口袋递给我,我来不及说一声谢谢,便随着人流挤进了高铁站。我左手拿着行李箱,右手高高地提着口袋,尽可能避免车箱内人群的碰撞。哪里知道,我尚未入座,树枝已经被折了两处;路途还没有过半,凌霄花的叶子已经耷拉下来,邻座是一位西装革履的斯文人,他也一路关注着我的宝贝,告诉我,车厢内太闷热了,如果再不洒些水,花儿就要蔫了。我又小心地把口袋拿到自来水处,从根到茎都撒满了水。我小心提着,不知道怎样地伺候它。尽管一路地呵护,等到了目的地,凌霄花的叶子和茎都完全蔫了,我提着塑料袋出了高铁站,犹豫再三,把根本不可能再移种的根茎连着塑料袋小心扔在出口的一个垃圾袋里,心里真是愧疚许久。我们为什么如此自作多情,活生生地扼杀了一株生命。
我的一个同事,早年博士毕业,之后去美国学习,学成归国,已是业内赫赫有名的一位才俊。他的老父亲一直独居山区,日出而耕,日落而归,耕地种树养鸡喂猪,每次到城里探望他,穿着旧旧的衣服,大包小包带着许多腌制的鸡鸭鱼肉和青菜萝卜,总是耐心地蹲在门卫的台阶前,守着他儿子下班。我们时常责备他,何不让老父亲在城市里享些清福?同事告诉我,山区里那大山大水,土地、河流、炊烟甚至鸡鸭猪狗的厮打声、猪粪牛粪的味道,是世世代代生命的家园,老人会感觉到生命的温暖和实在,人和自然已经十分之和谐。城市的高楼大厦阻隔了这份和谐,若是一定要他离开,命则不会久矣。我静听,沉默许久。
是啊,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生长的环境,松树在寒冷的冬天巍然挺立着而且枝繁叶茂;泥泞之上的睡莲总是那么芳华四溢,纤尘不染。
想起了《晏子春秋》里的那句话:“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已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