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夫的一位老友有藏书癖,凡听说有好书他总是要淘到为乐。有天他腋下挟了好些新书到我家来,问我这些书要不要?若要的话,按原价计算。令我大为惊奇的是他这个有书癖的人怎么肯放弃书了?经我这一问,他脸色凄凉地相告:“实不相瞒,我预料到只消待我眼睛一闭,我的那些精心挑选和收藏的好书必将被小辈们卖给废品收购站去矣。无可奈何,我只想与其让它化成纸浆还不如让你这个也爱书的人收藏了。”
他的预感必然有根据的,我也不敢断言:我的那些书我的小辈能有效地研读并喜欢地继承下去。
我的独子刚上学时恰逢我与当教师的先夫下放农村去,因我这工人是退职的,我只能在娘家做“掉丝娘”,以每小时一毛钱的劳动收入来贴补生活和孩子的教育费。孩子的白衬衫又破又短,那时刚流行“的确良”,我想用这劳动下来的钱为他添件白衬衫,孩子听了双手直摇:“别做,别做,你用这些钱来替我买套数理化高考辅导书吧。”孩子还在读初中,他已开始“未雨绸缪”地进行高考复习了,孩子终于尝到生活中的苦涩味了。
随着情况不断好转,儿子博士毕业进高校执教。孙女上小学了,儿子立即替她订了几份儿童读的报纸与刊物,她每天临睡前必读半个小时的报刊。孙女儿有良好的读书环境,有她自己清静的书房。由于夜夜读报,她自然爱上了书。
有次,她爸爸带她到我家来,她一瞧见我有两只满是书的书橱,竟高兴得迫不及待地奔到我跟前,恳切地要求道:“好婆,你有好多好多的书啊,将来,你可是要全部给我的啊?全部!”
一刹那,我的心里被甜蜜充塞着,嘴里品咂着这幸福的甜味,我一把揽她进我怀里,“傻孩子,好婆就是等待你的这句话呢,我不给你,那给谁呢?不过你得好好地待它啊,一本本地认真去读它……”至此,我也是个幸福的老祖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