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枫叶国际女校 高三(2)班
我在说十年了的时候,感觉像是在做梦。
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许多人来说,十年是一种象征。2015年的时候,张起灵守候完了他的十年,虽然不舍,但盗墓笔记这个故事终将结束,在最盛世的时候结束,往往比以后三叔再续写败笔要好得多。
可是当2016年来临,于我而言,十年之约刚刚到期,因为我爱的她走了整整十年。
十年是个什么概念呢?唔,拿我自己举个例子,十年前,我在读小学,我在上海的家里还在还着似乎没有尽头的房贷,那座贷款的阴影,无时无刻不笼罩在我家里每个人的头上。那个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出国,那个时候她还在我身边。
我可以说是她和外公带大的,在记忆的反复强调下,我明白,她比普通的外婆做了更多。为了表示亲昵,我从不叫她外婆,仿佛加了个外字就一定会生分一般。她生了四个女儿,我母亲是老大,一路顺风顺水,给她争了不少脸。可是也就是因为这样,母亲工作越来越忙,我被托付给了她。
我在她手里真可谓是无法无天,脑满肠肥,白白胖胖(嗯,欢迎收看养猪节目)。我在六岁的时候还不会使用筷子,母亲当时担心地看着我:“这孩子是不是智力有问题啊?”她遂翻了个白眼,“就你聪明,你自己几岁会用的?”然后继续递给我一只勺子,“鸣,咱们继续好好吃,不用管别的。”
再小一些,那个时候新疆还没有那么多医院。我高烧,她背着我在厚厚的冰雪里走,深一脚浅一脚,摔得腿上青青紫紫,可她不会把我摔在地上,她是那么的爱我,到了医院啊,她丝毫不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嘴里嚷嚷的,还是给我退烧。
再小一些,我出生的时候是难产,这让母亲和我都吃了许多苦头,我一直瘦瘦的,头发枯黄,每天就会瘪嘴哭啊哭,一点儿也显示不出机灵的模样。从乡下接回来的时候,她很难过:“怎么搞的,怎么把孩子搞得像个难民一样。”我傻呵呵地冲她笑,却看见她哭了起来。那之后的我,一天六顿,每顿都有好吃的。她没有那么多育儿经,她只是最单纯的,给我她力所能及的,最好的。后来我跟随父母去上海,小小的孩子,什么也不懂,紧紧抓住她的衣角,她怕我不习惯,把小时候我熟悉的瓶瓶罐罐都带上了,一趟火车,像是搬家。她送我去幼儿园,送我去游乐园,陪我去苏州,陪我去吃第一顿味千拉面。她和外公一起,陪着我融入陌生的生活。
究竟是哪一天开始的呢,究竟是哪一天,我开始失去她的呢?
外公患了结石病,想要回新疆休养,即使我万般不舍,他们依旧踏上了归程。可是,明明外公已经好起来了,她为什么就生病了呢?这一病,似乎就再也没有好起来。
给她过六十岁大生日的时候,我未曾想到那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那天我回去,是去医院接她回家,我在那里趴着等她输液,现在想想,那些液体该多冷啊,为什么,我不能给她暖一暖呢?我看着她的手背,手背上扎着针管,针管里输进去的白白红红的药剂,我看着她青紫的手背,等着她和我回家……
十年前,我还是什么都不懂,我听不懂大人们低声的讨论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只是单纯地舍不得,或许冥冥之中我已有预感,只是那一次的离别我记得格外清晰,我抓住她的手,车开动了也一直哭,迟迟不肯放手,那一幕或许要永永远远地刻在脑海里了吧,毕竟,那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这以后的每一次,我只能看见一张黑白照片。
如今的我拿到了加拿大大学的offer,跪在她的墓碑前,迟迟不肯离开。
我在被风吹走的纸钱里对她喃喃地说起这些年里我的变化,我在忏悔着我没有及时赶回来见她一面,我在哭,因为,我不知道她会不再在我身边。
她就是我的外婆,叫杜团仙上世纪五十年代和外公从浙江支援新疆。她去世,距离今天,已经,整整十年。
十年一梦,而我愿,她仍能入我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