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90年代初,郭店楚简惊世出现。一批2000多年前春秋战国时期的中华文化原典重见天日,在考古学界乃至历史、哲学等文化学界,引发关注。人们惊诧于出土竹简内容之震撼精彩。不久我听说,上海博物馆也收藏了一批可能同样出土于荆楚大地的战国楚简,这燃起了我强烈的出版冲动。但当我与上海博物馆有关朋友联系时,得知这批简牍准备在中央某专业出版社出版,有点失落,于是找到了施宣圆先生商量。我知道,施先生采写了多篇有关上博楚简的文章,与原上海博物馆馆长马承源先生也十分熟悉。施先生听后一口答应,很快帮我联系了马承源先生。
我和施先生来到马先生办公室,马先生对这批竹简如数家珍,向我们介绍了收藏抢救的经过,说这批竹简的入藏价值,超过建造一个上海博物馆。但说到出版,他如实告知,确实已经与某中央专业出版机构签订了合同。从上海博物馆出来,我有点沮丧。但施先生认为,我们还可以争取,他与马先生的助手陈佩芬副馆长、濮茅左先生也十分熟悉,可以一起争取。陈佩芬副馆长是著名的青铜器专家,濮先生是甲骨文专家,他们都参与了上博简的整理。陈佩芬副馆长、濮茅左先生认为,如果我们做出能令马先生他们满意的出版方案,机会还是会有的,因为当时文博学界的出版物,都有国家文物局专项资金的补助,然后交给某专业出版社出版。出版形式固定,也相对传统。我立即组织专业团队,对已有的著作的出版,做了全面深入的分析,提出了一个在当时颇为大胆的方案。第一,不要博物馆申请的国家文物局专项出版补助经费。第二,高规格出版,简帛读书开本用大的八开本,彩色印刷,竹简尽可能放大,直到字迹不虚化就好。当我带着助手秦志华等把样书放到马先生他们面前时,他们被我的诚意和设想打动了。我清楚记得,当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简第一次出版时,全世界各地的很多专家学者,纷纷打来电话,希望在第一时间得到此书,真让我体会了一把洛阳纸贵的感觉。此书出版后的出版座谈会分别在上海博物馆、清华大学召开。著名学者裘锡圭先生盛赞此书的出版。竹简放大,让他们这些视力不好的老先生,立即能辨别字形从而释清字意。90高龄的著名书法家翁闿运激动地说,简帛书法的重现于世,是当代书法家的幸事,让我们看到了2000年来大家都没有看到过的战国书法,从此,我们不仅仅可以练柳体颜体,更可以练简帛书法。因为战国竹简重大的学术价值,加上这种大胆创意的出版,大大拓展了此书的读者群。很多书法家,也加入到了读者队伍当中,从而使这本看来极其专业的小众图书也实现了社会与经济双效益。
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简的出版,让我们与马先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和施先生又乘胜追击,积极说服马先生整理出版他最重要的研究领域——中国青铜器的研究成果。此后又相继出版了马承源著《中国青铜器论集》,修订再版了由他主编的国家文物教材《中国青铜器》。这些著作出版后,我们在瑞金宾馆,为马先生系列著作的出版,开了一个小型的出版座谈会。当时的上海博物馆馆长陈燮君先生,和时任复旦大学文博系主任、现任上海博物馆馆长杨志刚都出席。三个馆长齐聚一堂,现在看来也是个缘分和一段佳话。
如今,施先生所做的这一切,都已成为了历史。但他魂牵梦绕的家乡、深深挚爱的母校复旦不会忘记,我们这些受惠于他的亲朋好友更会永远将他缅怀。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