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斋取名“竹荫书屋”。其实书屋有书无竹。不过,居室四壁挂满竹图,令来客如置身于竹荫之中。“竹荫书屋”也就名符其实了。
说起爱竹、书竹。往日之情形不禁憬然赴目。1965年元月,室外寒风凛冽。我与谷兴备了一些熟食和水果之类的食品,去南京东路山西路口胡寓,看望胡问遂老师和师母。
进得室内,正遇老师和唐云先生在饮酒聊艺,把杯叙话。唐老见我俩手中拎了东西,就逗趣地说:“学生孝敬是应该的。”并嘱我们把食品拿出来给他们下酒。我俩诚惶诚恐地把食品摊开来摆在桌上。胡师关爱地说:“外面冷,快坐下来一起吃一点,暖暖身子。”席间,唐老谈兴甚浓,风趣挹人。待到杯盘狼藉,酒酣耳热。胡老师备了笔砚纸墨,我俩乖巧地研墨侍候。老师先开笔。一手行草洒脱劲健,浑厚动人。又转请唐老师试试他新定制的毛笔。唐老欣然命笔,边侃侃而谈,边东涂西抹起来。不一会儿,拔地而起的竹枝已跃然纸上。又略略点缀几笔小枝。随之,劲挺的竹叶横斜交叠,沓然风致。二老的笔墨看得我眼花缭乱,胸中意兴勃勃。此时,胡老师轻语唐老,也为我的学生各画一幅吧!唐老微醺含首,乘兴为我们各画了一幅墨竹,并落款:尔科小同志属。一九六五年一月。获赠唐老墨竹,我视之为珍品和启蒙。胡师的爱生之情让我终生难忘。
1990年重阳前二日,我画了一张竹图,与业伟兄一起去请教申石伽先生。先生已八十多高龄,和往日一样,先生予我满怀期许,多加指点。先生凝视了一会,随即为我的墨竹图补石一块,再添几笔竹叶。霎间,左右二杆分开的竹枝,经生花妙笔,很自然地呼应起来!二日后,我携此图去“籐颖阁”请教。胡老师看后鼓励我说:画竹和写字是相通的。你要把书法中的中锋用笔融入到画竹中去。画法的中锋用笔,能使竹竿、竹叶显得厚重、质感。老师指着墙上悬挂着的一幅沈尹默先生的晴竹图对我说:沈老的竹多么耐看,他是以“八法”在写竹,他的竹出自他深厚的书法功底。老师进而对我说:写竹贵韵。你要多多借鉴张旭、怀素的大草书。草书提按顿挫、枯涩浓淡极为丰富,又稍纵即逝。说到情深处,老师濡毫挥笔在我的竹图上题曰:“尔科画竹纯以旭、素草法为之。用笔图腴、疏密有致。一绝也。石伽沈(申)老补石、问遂题记。时庚午重九”。
书法与写竹,“同一理”、“同一法”。胡问遂师的题字和教诲深深印刻在我的艺术观中,影响着我毕生钟情的书法和画竹。
十日谈
正大气象
忆父岂止念平生,请看明日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