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8:夜光杯/星期天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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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4月08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滴进水里的宿墨
陈荣力
  陈荣力

  春夜读报,偶尔读到老画家黄永玉先生的一句话:借出的书,走失的狗,惟愿认得路回来。甫读此,恰如一滴宿墨滴进一盆清水里,起先是直坠盆底的墨线,接着变成墨柱,慢慢又成为墨团、墨云,终于让整盆水有了颜色和肌理。

  我知道,一滴墨滴落在水里是可以变淡的,而有的话一旦滴进心里,除了让整个心湖也染了颜色和肌理外,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很难淡去的,比如黄永玉先生的这句话。

  凡喜欢读书的人,买书、借书和被借书概是免不了的三件套。前两者大抵是喜悦和新奇,而被借书则颇有欲说还休的况味。当然现在条件好了,一来书多,二来买书的钱也不打紧,所以私人之间的借书和被借书已是很少的行为。但在上世纪七十、八十、九十年代,私人之间的借书和被借书,则几乎是读书者人所难免的,其记忆和故事,恐怕每个读书者都能说出一箩筐。而此中的最令人纠结和郁闷的,当然就是如黄永玉先生所言,借出的书犹如走失的狗,认不得回家的路了。

  记得十多年前,我写长篇传记《大道之行——胡愈之传》时,经一位老师指点,费一番周折,购得一部厚达千页的书——《郁达夫年谱》。作为胡愈之的朋友和同时代人,郁达夫生前经历的重大政治事件和文化事件,几乎和胡愈之同出一辙。所以,此书无论对我大到认知那个时代的国际风云、政治波澜、社会动荡,还是小到熟悉那一代人的作品出版、文人纷争、朋友聚谈,都有直接得益和帮助。书写成后,一位见过几面的外地文友要写类似民国文人的传记,得知我有一本《郁达夫年谱》,于是专程来了一趟。一半是惺惺相惜,一半是出于炫耀,我慷慨借了出去。人一慷慨,容易发飙,所以我既没让他写借条,也没明确归还的时间。至于那位文友最终有没有写成传记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就是那本《郁达夫年谱》从此再也不在我的书柜中了。起初是怕急着讨难为情,后来是其他事忙耽搁了,最后是失去了联系。其实在我的藏书中,《郁达夫年谱》真的是别具价值的,除了类似工具书样的资料依仗,更有写《大道之行——胡愈之传》时近一年时间里日日翻阅、页页细读的守望和温度。所以黄永玉先生将喜欢的书与养熟的狗相提并论,实在是深得个中三昧的。

  我不知道黄永玉先生现在还养不养狗,但从他的话中可以想见他是养过狗的。养狗狗是当下的时尚,而支撑这时尚流行背后的心血和付出,对养过狗狗的人来说,真的是一言难尽。养狗狗最担忧什么?最担忧的就是死亡和走失。前者还只是痛惜,多少可以做点自然规律不可抗拒的化解,而后者除了痛惜更有深深的自责,连化解的门缝也没有。凑巧的是养狗狗七年,我也碰到过一回狗狗的暂时走失,尽管这场十来分钟的狗狗电梯历险记,与真正的丢失相比只能算是一次虚惊,即便如此,对我和妻子来说,也仿佛滴进一盆水里的一滴宿墨了,稍一晃动,便会有后怕和余悸片片缕缕地泛起、洇漫。

  读几本自己喜欢的书,养一条依恋厮伴的狗,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算不算像我们这种五十有余、儿女又不在身边的中年人的常态或标配?即使不是常态或标配,但对我来说却是十分契合和踏实。在我看来,人到中年,喜欢的书就像阳光,能让心灵明亮和饱满;而依恋厮伴狗正如月色,可使情感宁静而柔软。尽管此当中难免会有借出的书、走失的狗的怅憾和痛惜,但也别怕,只要有如黄永玉先生所说的“惟愿认得路回来”的希望和愿景在,借出的书也好,走失的狗也好,相信终究会以不同的方式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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