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雨后微凉,阳台上的牵牛花开出一抹清爽的蓝紫色。湿润的海风自裸露的手臂上掠过,起了浅浅的寒意。
一看日历,居然夏天已过半。可是,在这北方清凉的海滨,一直觉得夏天还在来的路上,仿佛踩着舞步,哼着小曲,不紧不慢,姗姗而来。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只能听见海风自远处携来些许细碎的脚步、隐约的歌声。
这已是在大连的第三个夏天了。每年,气温超过三十摄氏度的日子,掰着手指头就能数出来。如果说,我们惯常的夏天,如同一个激情奔放的汉子,奋力释放他所有的热度来拥抱你,大连的夏天,可就像一个嫣然回眸的少女了,清新、明媚,还带着淡淡的娇羞。
海边气候湿润,到了六七月份,时不时会落点或大或小的雨,但落雨的时间不会长久,不管是雷暴雨还是太阳雨,来去都很干脆,不会淅淅沥沥落上几天几夜。海面上还时常岚雾蒸腾,白茫茫的一片,把海里的小岛和轮船、岸边的栏杆和礁石统统掩藏了起来。从我家的阳台望出去,恍惚觉得大海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这样的天气,和江南的梅雨季节颇相似,并且持续的时间更长。即便入了伏天、进了盛夏,也依旧如此。这就有些恼人了。被褥常常是潮潮的,洗过的衣服总像是没晾干。但因有秋冬季节的干燥,这两三个月的潮湿也是一种新鲜的变化,也就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海边也有很多艳阳高照的日子。一轮骄阳升上头顶,就好像纯情少女投入了一场热恋,收起羞涩与矜持,释放出足够的热辣和野性,没遮没拦地晒得人浑身发烫。但是有清爽的海风抚过肌肤,有凉凉的海浪浸泡嬉戏,看着那特别饱满的蓝天和特别明亮的阳光,总让人特别惬意。这才是夏天应有的样子。
夏季的海边,是有很多消遣的。可以租个船,去海里荡漾一回。也可以在沙滩上走走,打打球放放风筝。或者拎着小桶去赶海,捞一桶小海螺,钓几只螃蟹,在礁石上挖几只蛎子蚬子。哪怕只是拣拣石子打打水漂,在岸边坐着放空思绪,也自觉度过了充实愉快的一天。
海滨生活最大的福利,自然是海鲜。在大连的这两年,已经被海鲜惯刁了嘴巴。夏季海水温暖,海产丰富,随时随地可以买到当天捕捞的海鲜,价格也低得堪比白菜。在一般的酒店里,点一串四个炭烤小鲍鱼,只要十几元钱。菜场的价格更便宜,十元钱可以买到半斤蛏子或者两斤蚬子,拿回家煮汤、小炒都方便又美味。
海边烧烤是夏季的必选娱乐。一夏天如果都没去烤过一两回,这个夏天简直就好像没过一样。哪天兴起,馋虫大动,便约上三五好友,带着烤炉木炭,拎着新鲜采购的食材,说走就走。在沙滩上铺好摊子,架起家伙,生起炭火,各种海鲜烤起来。蛏子、蚬子包在锡纸里烤,牡蛎可以直接放在烤架上,鱿鱼、虾都用竹签串起来……热热闹闹的烟火气中,很快就冒出了诱人的香味。
个人最喜欢贝壳类的海鲜,什么调料都不用放,它原始的味道,就已是人间至味。烤到贝壳开了口,捏起来先一口吸掉壳里的原汁,新鲜出炉的美味,还带点淡淡的甘甜,就好像一口把大海的精髓都吸到了嘴巴里。这种吃法透着生动的野性,和饭店里的精致菜肴完全不同。烧烤时吃起海鲜,一定是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但之后的无数个日子里,这种浓郁的滋味都会令人咂着舌头回味,勾出许多馋涎。
夏天还有一个保留节目,就是海岛游。海岛因为独特的地理环境总有着一丝神秘感,且岛上的民宿顿顿海鲜管饱,海鲜都是用脸盆装上桌的,一大盆一大盆地摆满餐桌。很多人去岛上就为了吃个过瘾。
自幼在江南长大,我对江南夏天的记忆,是冰镇酸梅汤,是花露水的香气,是夏夜里的竹席、蛙鸣和萤火虫。而大连的夏天,印在我脑中的是凉气袭人的晨昏,是湿漉漉的海风和腥咸咸的海鲜,余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