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晚上睡不着或睡不好,找医生开安眠药、镇定剂,拉朋友喝酒聊天,展现出自己不能睡,也要搞死别人的决心。还有一种人睡不着就唱歌,以前我的邻居便有这么一个女孩,半夜两点开始唱歌,我从棉被里挣扎起来去敲她家门,她很不高兴地说:你不去上厕所,来吵我干嘛。
以下的故事有点寓言性质,也关于一个睡不着的人。他不是一般的失眠,而是长期训练下的不睡觉。很多年以前他就认为睡觉浪费时间,于是开始逐步减少睡眠,先是由八个小时减为七个小时,再这么减下去,到他三十岁那年,哈,他不用睡觉,白天依然精神奕奕,完全不打瞌睡。他很得意,有事没事就对我们说:“我每天比你们多八个小时。”
太好了,所以他的工作绩效是我们的两倍,所以他的人生比我们丰富两倍,所以他的电费也是我们的两倍。
既然多出八个小时,他可以做很多事。根据他所拟的计划,每天学钢琴两小时、运动两小时、喝酒打屁两小时,甚至可以集中他的时间上班,跟老板换假期。
问题出现了,深更半夜没有一个老师愿意教他钢琴,骂他精神病。深更半夜他去社区公园打篮球,附近公寓的楼上有人拿酒瓶扔进球场,不是一个瓶子,是一串。至于喝酒,大家都陪,尤其像我这种酒鬼,拍胸脯说,他付酒钱,我蜡炬成灰也陪他,不过人总有喝不下的时候。
最糟的是,他跟老板说,每天可以上二十四小时的班,能不能上一个星期的班就换两个星期的假?老板瞪起牛眼对他说,你以为我开7-eleven。
渐渐大家都知道他不用睡觉,起初是像我这种同事,把做不完的事请他帮忙,我说,“下次请你喝酒。”接着小乖去拜托,每个月大家要轮流在周六上班一天,请他代班,因为小乖要陪女朋友,小乖说:“我会感激你。”接着还有大呆,他说:“你帮帮忙。”再来是阿丙,他说:“反正你不睡觉。”还有比利,“不睡觉让你帮我写报告,值得摆张臭脸吗。”
就这样,这个不睡觉的人是同事、朋友依赖的可靠墙柱,同时,他用多出来的八小时帮别人做事,也成为理所当然的事。这个男人成为办公室的家具甲,回家是守门员乙,遇到朋友变成义工丙,半夜出去散步则是疑似小偷丁。
好吧,多出来的八个小时给自己搞点有趣味的活动,他试着交个情妇,反正时间多,能应付。不料老婆问他:“深更半夜跑去哪里鬼混?”
情妇也问他:“你不能多挪点时间陪我吗?老是深更半夜来找我,而且还来我家上网,我这里是网吧呀。”
因此即使比别人多出八个小时,他什么便宜也没捞到,倒是几乎把自己搞死,这样有意义吗?
于是他想了又想,终于想出个解决之道,每天想法子睡一个小时,再努力往上加,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有天,他竟然能睡足八小时,恢复正常的作息。你们以为他从此就好啦?错,因为没人相信他需要睡觉,大家都觉得这家伙不够意思,帮点小忙也不肯,骗人说他晚上要睡觉。老婆也骂他,为什么她早上起来,地显然还没拖过;情妇把他的计算机扔出去吼着,来我这里就睡觉,我是枕头啊!
最麻烦的,他还真喜欢上睡觉。
故事讲完了,其中的意思是──你们一定说,有什么意思,只不过你姓张的爱睡觉,替睡觉找借口罢。
嗯,也有道理,但,我真正的意思是,各位亲爱的,努力工作是理所当然的,却也要留意别成了工作狂,养成习惯后想不狂也不行。
还有另一层意思,在忙碌的工作里,给自己找找休息的时间,人生的风景唯有在缓慢中才能欣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