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人迷上了美国的某一咖啡品牌,就像她当初那么痴迷一个快餐牌子一样。那时的她还是个稚龄幼童,扒在收银台边努力踮起脚尖,奶声奶气地要求:“阿姨,请给我一包番茄酱。”好像才不过是几天前的事,转眼小人就长大了,初始以拎着该咖啡店的再生纸袋为荣,大言不惭地说:“话说拎这个袋子我都感觉自己高大上了呢!”后来,仿佛一夜间又在同学中风靡起来,少男少女竞相以拥有该店会员卡来互相攀比,看谁积的点多,看谁的星级高,兴致盎然地仿佛在参加一个有趣的游戏。
美国文化就这样侵蚀了我们的青少年吗?很是不甘心,马不停蹄地拖着女儿奔赴各种国产“老字号”:冬天去涮“东来顺”的羊肉,夏天来尝“美心酒家”的冷面,“大壶春”的生煎,“古猗园”的小笼,“老半斋”的刀鱼面和“松月楼”的素菜包,皆是各种时令必备,哪怕排队排到令人绝望的“王家沙”青团和“光明邨”鲜肉月饼,也奋力买来一尝,只为了给小人在舌尖上留住一个对本土文化的切肤体验。
然而,小人似乎并不买账,并无想象中对传统小吃的全盘接受,亦无如我一般对儿时记忆的忠实拥趸。某日到北京,特地辗转大街小巷觅到曾经繁荣一时的护国寺,将豆汁、面茶、焦圈儿、驴打滚等等大名鼎鼎的正宗京味小吃摆满一桌,小人勉强尝了一口便止箸罢工,只取一罐可乐充饥。再劝,宁肯饿肚子也不愿意吃了。的确,这其中存在南北口味差异的因素,但是,这种日益突出的,越正宗越原汁原味越是不为年轻一代所接受的现象,委实叫人头疼。
不是没有做过努力,从小就对小人进行各种民族文化熏陶,吃的,用的,日常的,艺术的,但凡我知道的,莫不全方位地进行引导与感化。因此小人弹得一手好琵琶,但这并不妨碍她热爱说唱和布鲁斯。近来她喜欢用挂钩把琵琶背在身上站着演奏,因为身体的自由给了思想更大的发挥空间;有时她会把琵琶斜抱着,尝试像吉他一样弹奏一些外国乐曲。这些离经叛道的非主流动作让她感到了快乐,艺术存在的价值,不就是让人产生愉悦吗?
杭州G20峰会上,琵琶演奏家赵聪将一首《春江花月夜》演绎得如梦如幻,向全世界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之美。就是这样一位典型传承人,也曾大胆尝试将民族精粹《十面埋伏》进行改编,就像中国古诗词,移动逗点,重新断句,改变重音,重新解读,古老厚重的乐曲随即呈现奇妙的变化,生成一个全新的动感新篇章,不论年龄,无须语言,老老少少全都跟着音乐节奏情不自禁地跳动起来;她根据中国的世界文化遗产敦煌石窟和飞天壁画创作的几首琵琶曲,也被苹果手机用作背景音乐,为不同肤色的人所欣赏与惊艳,在世界范围内广为流传。
还是赵老师说得好:“民族的就是民族的,国际的才是国际的。”食物也好,音乐也好,产品也好,手艺也好,怎么在民族传承和国际化之间寻求平衡才是最需要解决的关键。不是传统的东西过时了,而是我们没有找到合适的突破口与时俱进。届时,我们的小人们将趋之若鹜,因为,传统即是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