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秋意渐浓,又过教师节。从教27年来,每到这时我脑海里闪现的,往往不是自己教师生涯的片段记忆,而是成长中那些深刻影响过我的恩师:能行云流水般徒手画出世界地图的地理老师;着中山装、拄文明杖,说一口流利伦敦音的英语老师——那个年代英语老师奇缺,所以是退休返聘的,学长们传言他能背诵整本《远东大辞典》,在我们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语文老师们总有带领我们穿越时空的本事,比如和“我的叔叔于勒”中的主人公一道置身于海船上,身边是身穿华丽长裙的女士们优雅地吃着生牡蛎……
三十多年前,没有网络,也没有娱乐明星,但老师们总吸引着年少的我们崇拜和敬仰,并萌生出投身教育的理想。到底是什么让这些老师的形象能够经受住岁月的磨洗与侵蚀,沉淀得愈发清晰和生动?
曾偶然听到高中的语文陈老师对带教的徒弟说,“成长中的孩子是那么纯粹,老师带给他们的任何东西都可能对他们的未来造成意想不到的深远影响,所以我们要万分小心!走进课堂之前准备得再充分都不为过。”所以,老师的每一个“绝活”、每一节难忘的课背后,都是他们“小心”呵护学生成长所付出的心血:那位地理老师常常是地图不离手,那些地势地貌、山川河流,统统刻在他脑海里;老绅士英语老师,年近七旬,每天清晨和深夜一定要收听英语广播,还要读大量英语原著充电,从不懈怠。在一个没有多媒体辅助教学的年代,老师们动足了脑筋,小黑板、挂图、自制手绘幻灯片、各种实物都搬进了教室。记得高一的一堂语文课,一走进教室,隐约飘来淡淡荷香。寻香望去,原来墙边摆放着新鲜荷叶,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为上《荷塘月色》这一课,老师从郊区的亲戚家摘来荷叶,小心翼翼地护着赶回学校。清雅的荷香,至今仍留存在我的脑海里。
正是老师们的这份“小心”,汇集成我们脑海里一段段美好的回忆,也触发了我想要成为另一群孩子美好回忆的渴望。1990年,在我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时,收到了恩师陈老师的一张明信片,上面是熟悉的娟秀字迹:“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我知道她是在告诫我,作为教师需要永不满足的学习动力,才能为教育生涯注入源源不竭的清泉。
时至今日,眼前还能清晰地浮现出一幅画面——我们的陈老师,一个清瘦矍铄的老太太迎着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朗诵着“微风过处,送来缕缕青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她面部的轮廓被光线勾勒得那么美。
从教27年来,我一直努力想成为他们那样的老师。作为教育者,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作者为上海市曹杨中学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