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佑是女儿改变了我 2017年07月30日  孙佳音

■罗大佑一家

  ◆孙佳音

  距上张专辑《美丽岛》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这十三年里,罗大佑曾患过长达几年的焦虑症,严重失眠,并因此住院治疗;他作为重头颁奖嘉宾出现在一些颁奖礼上,被行业一次又一次致敬;他和李宗盛、周华健、张震岳组建了“纵贯线”乐队,出现在各类演出中;他为一些电影作了配乐,联手杜琪峰做了一部音乐剧,拿下过一座亚洲电影大奖最佳原创音乐的奖杯。他还当过选秀节目的导师,办过巡回演唱会,他在演唱会上请到多位大牌歌手助场,但上座率并不理想,被网友嘲笑“有价无市”。

  就在本周,罗大佑牵手种子音乐,正式上线新专辑《家Ⅲ》。音乐里,他温和温暖,娓娓道来。他再不是那个戴着墨镜穿着黑衣一脸刚毅的罗大佑,他卸下铠甲,尘埃落定。

  他在台北接受本报专访,说是快要五岁的女儿,彻底改变了他。

  第一个“家”

  新专辑的发布会上,罗大佑说,一个人的一生应该会有三个家:第一个家,是父母给我们的家;第二个家,是我们自己外出想去追寻的那个家;而第三个家,则是自己最终建立的那个家。这个巨蟹座男人也的确不是第一次写“家”,第一次是他30岁的时候,他写的是“我的家庭我诞生的地方”。

  1954年,罗大佑出生在“医生世家”,后来毕业于医学系,也考取过医师执照。不过他从事音乐,其实并不是一个仓促的决定,或者忽然的转折。从六岁开始,父亲就先后为他买钢琴、电吉他、电子琴。可年幼的罗大佑讨厌极了每天30分钟的练琴时间,有几次和邻居小孩玩到一半被叫回家练琴,他当众就哭了起来。父亲的坚持最终还是启蒙了他对音乐的兴趣,小学三年级,他就懂得去抓歌曲的和弦,到了高中,罗大佑就开始对编曲产生了兴趣和尝试。上大学后,罗大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听音乐,他“开始大量地买唱片,五年下来大概有一千多张,宁可少吃一顿饭,也不少买一张唱片”。罗大佑回忆说,有一天,电影《闪亮的日子》的副导演打电话给他:“大佑,导演想找人写电影插曲,但不见得用,也不见得不用。”三个月后,罗大佑战战兢兢地把它交给导演时,导演“咦”了一声说,比我想象中的好耶!但可能,连罗大佑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就这样踏入了音乐这个行业。

  曾经漂泊

  不过,成功来得也没有那么顺理成章。1979年便已经发表过歌曲《痴痴的等》《恋曲1980》的罗大佑,毕业之后还是到台北一家医院放射科工作。不过那会儿他正跟张艾嘉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他们一起组建了唱片公司,筹备他人生中的首张专辑《之乎者也》。

  只是,唱片发行并不顺利,唱片公司认为,他最好的那部分是明星女友张艾嘉,而他本人非但不帅,声音又粗又哑,还会走音,像含着颗卤蛋一样咬字不清楚。所以他拿着音乐母带到处碰壁,没有人要帮他出唱片。“没那么厉害,也不是自己唱,而且那个时候的台湾音乐流行校园民歌。”想起从前,罗大佑这样说。

  好在当时刚成立的滚石公司说,我们也是年轻人,反正出这张,也不枉我们干这一场,就算赔钱也没关系,就出吧。没想到,《之乎者也》用摇滚乐的形式对上世纪七十年代台湾的校园民歌进行了一次革命,一炮击碎了当时乐坛的萎靡与压抑,一炮而红。

  结束了跟张艾嘉的恋情,带着对生活和音乐的不确定,他很快离开了台北和音乐。如今聊起《之乎者也》《童年》《鹿港小镇》《光阴的故事》,这些写过的歌,那些曾经历过的生命,罗大佑说:“它们有点远,但也像在昨天。尤其偶尔表演的时候还会唱到,若即若离。”

  采访中他告诉本报:“我是1985年3月5日离开台北的。”原来,哪怕三十年过去,日子还记得那么真切。他说到了美国,他还考了那边的医师执照,“那段时间还是游移不定,对环境,收入、职业,都不确定。” 

  定居香港

  在纽约的街头,社会现实就像一面镜子,他看到黑头发、黑眼珠、黄色面孔的民族标志底下,是整个种族血脉相连的归属渴望。对于音乐的热爱,更加难以割舍。“我是1987年4月到的香港”。来到定居香港的日子,他记得同样清楚。

  到港后,罗大佑自组录音制作公司,以创作电影音乐为主。比如,为电影《衣锦还乡》担任配乐,获得第9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最佳电影配乐奖。与黄霑合作的电影《笑傲江湖》主题曲《沧海一声笑》,获得台湾电影金马奖的“最佳电影主题曲奖”以及第1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最佳主题曲奖”。制作电影《双镯》的主题曲《似是故人来》再次获得第11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影片主题曲”奖。其间,他还为电影《滚滚红尘》制作过配乐,跟陈淑桦的一曲同名主题曲合唱至今仍是经典。

  1991年,罗大佑重新填词《东方之珠》,并推出群星版和独唱版两个版本。“其实这首歌最早有的是粤语版,1986年我去亚洲电视台当嘉宾,他们举办第一届作曲比赛,伦永亮就是那届的冠军。我到了香港,当时也知道了1997年要回归,有感觉,回去就写了出来。”大概连罗大佑自己也没有想到,《东方之珠》是香港回归之前和之后二十年,最广为人知和传唱的。

  回到台北

  后来,罗大佑经历了跟李烈的结婚、离婚,甚至在离婚后经历了人生中漫长的低潮期,他一度以为自己再也写不出歌了。他开始抽烟和饮酒,变得焦虑不安。他开始相信“命”,在家里摆满数不清的水晶。从台北、纽约到香港,再到北京,绕了大半个地球,搬了九次家,每搬一次家,他非得把房子买下,心才能定下来。在异乡漂泊了近30年,终于他娶妻、生女,搬回台北安心生活。

  有了女儿的罗大佑,在新歌里唱道:“哪天成长的你,和年迈的我,将怎么回到现在这良辰美景,我们注定相依为命”,《童话爱情》的后半段更像是一个父亲将女儿交给另一个男人之后的深情告白,“有朝,沉默是我,幸福的是你,送走的钱是来自那童话爱情”。字字句句,全是温情。据说这首歌录制时,罗大佑十分紧张,虽然没有观众,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表演场合,但这个在乐坛叱咤数十年的男人,在他的女儿面前,谨慎局促,带着毫无保留的爱。

  接受采访时,罗大佑也是难得的好脾气,温暖明亮,与从前像是换了天地。“为什么男人就不能换尿布呢,为什么男人就不能帮老婆喂奶呢,都要学的。”他说从产房看到一坨血肉开始,他就跟天下男人一样,学习当好一个有耐心的爸爸,“让她喜欢这个世界,旁边的人也会喜欢她,就好。”他好像抱怨的样子,说:“想想,我都跟她在一起快五年,这比我生命里,很多女朋友时间都要长,还有无尽的折磨和耐心在眼前。”但语气里,亦满是父爱。

  还是大佑

  有很多人以为,有了女儿,罗大佑写了《家Ⅲ》,唱的是小家子气的儿女情长,不再是那个他们熟悉的罗大佑。但其实女儿的降生和成长,只是在他的棱角之上盖上一层柔和的外衣,他还是对这个时代有着自己思考的罗大佑。比如在说到新歌《握手》的创作初衷时,他说他还是比较倾向在与人交往时握握手,这样的交往有温度,是电子屏幕上几个冷冰冰的字带不来的。他看上去不再那么犀利,但他还是那个罗大佑,甚至未曾远离。他说音乐是属于心灵的东西,而不是仅仅属于技巧。他在专访的最后,终于笑着承认自己只是把锋芒藏了起来,“但不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