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聂尔与癌症斗争三十年，最后离开了我们。我与聂尔同甘共苦，恩恩爱爱，相依为命，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她的离去，使我精神上少了个支点，生活失去了平衡，心里空荡荡的。虽然聂尔已病了这么多年，虽说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规律，但我仍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我与聂尔相识，是父母的战友介绍的。她在我们结婚后的第三年就病了，是恶性淋巴瘤。得了这种病，是不幸的，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面对残酷的现实，聂尔没有怨天怨地，她坚信人生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她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她要像正常人那样做事，甚至比正常人做得还要好。

　　聂尔发誓，假如上帝赐她不死，她要用她的余生做一件事：写作。她把写作看成是生命一部分，经常是一边化疗，一边写作。她多次宁愿延误治疗，也要完成书稿。写作成了她生命的一种形式。

　　聂尔是一个普通人，又是一个不平凡的人。她不惧怕死，但她渴望生。在她生病的三十年里，她多次面临死亡，却一次又一次勇敢地越过。为了生存，她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她接受了十多次手术、无数次放疗和化疗。这三十年，是她与疾病抗争的三十年，是她辛勤耕耘的三十年，是她谱写美丽人生的三十年。她不仅创造了生命的奇迹，也造就了她事业的辉煌。

　　自1984年起，聂尔先后发表了小说集《上流风情》，长篇小说《将门男女》《叶氏父女》，长篇纪实文学《中国第一人毛泽东》《机要秘书的思念》《风云九·一三》，随笔集《八千里路云和月》，自传体纪实文学《拥抱生命》等作品，200余万字。聂尔说，值了。

　　聂尔曾多次对我和儿子说：“我做了我想做的事，又得到了家人和那么多人的关爱，我知足了，死而无憾。”她一生经历了那么多次的生生死死，从未对我说一句“告别”的话，也没有写过一句“遗言”。在她生命最后的那天夜里，她仍对我说：“我还行，不那么容易。”当时我理解她是说，她还行，没那么容易就走了。她是那么勇敢，那么坚强。后来想起，她也许是在评价自己的一生，说她这辈子还行，但太不容易啦！

　　聂尔生前与我相约，她死的时候一定要我在她身边。上帝满足了她的愿望。那天晚上8点多钟，聂尔大出血休克，正好我在家，是我亲自开车送她去的医院，又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我长久地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她是那样的平静、安详。第二天凌晨，她好像真的睡着了。

　　聂尔走了，按聂尔生前与我的默契，不搞告别仪式，一切从简。但对这样一个坚强的女性、一个值得尊敬的女性，一个大家关爱的女作家、一个在艰难中做出成就的女作家，我们还是为她举行了隆重的告别仪式。我们要用这种形式，最后送她一程，告慰她的英灵，寄托我们对她的哀思。

　　告别仪式就要结束了，我一人站在聂尔身边，半弯着腰，久久地凝视着她的面容。我想再多看她几眼，我想把她的容貌牢牢记住。听到轻轻的一声“请节哀吧”，我知道，她要走了。

　　心爱的聂尔，我们永远怀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