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急救医生为啥越来越少? ——本报记者乘上救护车,体验急救人员的酸甜苦辣 曹刚 吴金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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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暑已至,疾病频发,又到急救高峰。上海市医疗急救中心的数据显示,1月至5月,中心平均每天出动120救护车400次左右;到了六七月份,猛增到500多次。 当救护车在你身边呼啸而过时,你有没有想过,车里的院前急救人员是否能守住病人的“第一道生命线”?他们每天又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连日来,记者品味院前急救人员的酸甜苦辣,发现愿意守护在“第一道生命线”的年轻人已越来越少。 医生、护士、担架员,一肩挑 昨天上午10时30分,医疗急救中心八五医院分站门口,急促的铃声响起,一辆120救护车出动。车上,有急救医生、担架员和驾驶员各一名,这是上海救护车的标准配置。 “这次任务比较轻松,帮一个瘫痪病人转院,不需要紧急抢救。”急救医生小钱说。他去年大学毕业,参加了一年多的培训,这个月刚刚随车上岗。急救和转院,是他全部的日常工作。 接到转院任务时,小钱迅速转换角色,成了“体力劳动者”,给车上唯一的担架员当助手。病人是一位70多岁的瘫痪老人,躺上担架时,仍在熟睡。在医院电梯门口,为防止担架车轮磕到凹槽,震醒病人,小钱熟练地把车子轻轻提起。担架旁的司机老李,是替补担架员,3人配合,稳稳地把担架抬进车厢时,老人还在睡梦中。 碰到急救任务,老李抬担架,小钱回归主业。打针、吸氧、输液、做心电图……急救时不能耽误一秒钟,不许做错一小步。在医院里,打针,有护士;做心电图,有医技人员。而在车里,责任全都压在急救医生一个人肩上。 外科、内科、妇产科,都要懂 “既要卖力气,又要动脑筋,你简直太有才了。”老李开玩笑说。小钱有些羞涩地摇摇头:“我是学医的,本科学历,不稀奇。” 上海市医疗急救中心党委书记贺勇介绍,全市近400名急救医生,绝大多数和小钱一样,是大学本科学历。急救医生的准入门槛,是临床医学专业本科毕业。“要做好急救,必须有扎实全面的基本功。”贺勇说,“实际工作中,会碰到多种难以预料的紧急情况。所以,内科、外科、骨科、儿科,甚至妇产科知识,都要了解一些,才可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判断。” 大学生招聘进急救中心后,还得过几关。首先必须接受岗位培训,再到医院急诊科实习几个月。“急诊科和救护车的工作相似,能学到静脉注射、气管插管、做心电图等技术。”最后还得随车实习,考核合格后,才能独立上岗。 “硕士博士来干这一行,有些浪费。”上海市医疗急救中心办公室主任王凯平坦言,“但如果有院前急救专业的研究生来应聘,我们热烈欢迎。”她介绍,目前上海高校没有开设院前急救专业,只有少数高校开了选修课,不成体系。 招聘44人,没报到已跑掉11个 小钱毕业于同济大学医学院,学医是他从小的理想。“急救医生能在危难时刻挽救一个人的生命,很吸引我。”不过,和他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并不多。 很多医学院的毕业生不愿到医疗急救中心工作,尤其是上海籍毕业生。“今年,中心招聘了44个应届大学毕业生,大都是外地高校毕业生或在沪高校的非上海籍毕业生。”贺勇说,到报到那天,就只剩33个人了。 “办公室里经常听到的一句话是‘又走了一个’。”王凯平有些无奈。前不久,一名非上海籍毕业生和医疗急救中心签约后,一天班还没上,就去了一家规模不大的区级医院。“我们答应给他医务人员编制和较长期的工作合同,他却宁愿付几千元毁约金,和那家医院签一年合同,当一个编制外员工。” 王凯平分析,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有多方面,主要是工作强度高,压力大,收入却不高。急救医生的月收入一般不超过3000元,比不上区级医院。现在的许多大学生很现实,谁待遇好,就和谁签约。 “用时髦一点的话说,我们这行的‘性价比’较低。”小钱说。 一天出车十多趟,一顿饭分几次吃 完成了瘫痪老人转院的任务,已接近上午11时30分。小钱刚准备打道回府吃午饭,却接到总部调度室的电话——6公里外有人需要急救。救护车马上起步,小钱他们的这顿午饭吃不上了。 “吃了上顿没下顿,还算好的,急救医生都习惯这种无规律生活了。”八五医院分站站长诸建飚说,“有时候刚吃几口饭就接到任务,一顿饭被打断好几次,那才难受呢。” 饮食无规律,工作强度也不小。诸建飚介绍,从早上8时到晚上8时,12小时一个班次,2班轮流上岗。到每年酷暑的急救高峰期,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工作强度更大。特别是急救医生,既要搬上搬下做体力劳动,又要紧急抢救做脑力劳动。“在夏季高峰期,平均每天要出车十六七趟,最忙的时候,几乎没有休息时间,一刻不停。” 不少急救医生工作几年后,逃不过这两个职业病的折磨:一个是胃病,长期饥一顿饱一顿,一顿饭分几次吃,胃受不了;另一个是腰椎病,要么坐在车上不动,要么抬担架,腰吃不消。 抢救歹徒,急救医生成了“受气包” 更大的压力有时候来自病人家属。早晚高峰交通拥堵,沿途车辆不让,影响出车速度,病人家属不满意了:“怎么这么久才来?”脾气火爆的,脏话连篇,甚至动手打人;病人抬上车后,三四个家属都想跟车,但车厢容量有限,最多容纳2名家属陪同,也可能引发矛盾。 这些“气”,急救医生只能忍着。“我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也请他们理解我们的难处。”诸建飚无奈地说。 压力有时来得莫名其妙。前几天晚上,一个歹徒抢劫一个男子未果,反被对方打伤。他紧急拨打120,急救医生赶到后,正准备抢救,被人一把拦住。自卫的男子质问,怎么能抢救歹徒?事态危急,直到拨打110报警才平息。“对我们来说,歹徒也是生命。”王凯平感叹道。 去年,一名醉汉不愿上车接受治疗,发起酒疯,大打出手,急救医生的手被打破,鲜血直流。面对这些不理解,医疗急救中心的要求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中心还特别设立“委屈奖”,拨款奖励那些受委屈后忍气吞声的急救人员。 “钱不多,主要是一份安慰。”王凯平说,“干这行的,大都习惯了。这种奖项,多数人都不愿意主动申报。所以设立几年以来,很少颁发。” 本报记者 曹刚 实习生 吴金明 评论 070717104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