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连 徐贵祥 |
13.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妙 第三天上午,我就拎着简易背囊,在副班长刘燕斌的护送下,住进了103医院。至于我是怎样把腿重新弄伤的,怎样糊弄师医院的医生的,怎样开出住院介绍信的,陈骁又是怎样成功地移花接木将原先的病友赶走,从而让我顺利地进入307病房的,当然有很多技巧,要知道我们是特务连的人啊。这些都是军事秘密,恕不外传。 我住进103医院之后,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妙,因为苏晓杭出现了。 什么叫坏事也可以变好事?陈骁现在就有幸尝到这个辩证法的甜头了。因为海滑留守处的事情不多,又因为陈骁的雪上加霜那一跤与苏晓杭有点关系,所以她就有了借口,从我进驻103医院的第三天开始,她几乎每隔一天就请假到103医院陪伴陈骁。 你能想象那段日子我是怎么度过来的吗?用水深火热度日如年来形容,基本上是事实。我百分之百中了陈骁的奸计了。 自从住进103医院之后,从理论上讲我是陈骁的病友,在吃病号饭、按病号规格作息等方面,我和他是平等待遇。但实际上,我是他的勤务员、通信员、警卫员、陪练员兼侦察员。 只要医生护士离开病房,他就会指挥我干这干那。他嫌窗户开得太小,我就得去开大,他嫌外面鸟儿叫得太吵,我又得去把窗子关小,他嫌病房空气干燥,我就得拎着拖把拖地。 拖地我不怕,我最难受的是,出去涮拖把的时候,要经过护士站,这样我就必须装出一瘸一拐的样子,而且还不能装得过分,装得不像不行,装得太像了也不行,装得太像了护士就会吆喝我回病房躺着,甚至有可能叫医生来给我检查。 每次接受医生检查的时候,我就像被上了刑,就像被上了老虎凳,我会哎呀哎呀地喊疼,真的很疼,腿上的疼是假的或者说是半真半假的,我心里的疼痛却是真的。 为什么说我还兼着侦察员呢?苏晓杭第一次到病房来的时候,不仅是我从医院的后门领进来的,还是我从病房大楼的地下通道领上病房的。因为那天不是探视日。 现在我给你从头说起。那天是个晴天。我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约定的地点——这个约定也是我偷偷地死皮赖脸地跑到医院大门口打的电话——等待苏晓杭的到来。苏晓杭倒是很准时,她一准时我就知道她对陈骁已经非常在意了。准时来到医院后门口的苏晓杭按照事先约定的接头暗号,左手没戴手套,拎着一捆书,右手举着一束鲜花,婷婷玉立地向我走来。其实不用接头暗号我也能认得出来,但是我在电话里一再强调她不要忘记接头暗号。 我接上苏晓杭之后,她冲我嫣然一笑,说了声,怎么跟做地下工作似的?我接过她手中的书说,我们就是做地下工作,医院管得太紧。然后就走,我在前她在后。路上她问我,你也是伤员吗?我说你看我像吗?她说我看你很像。她一说我像,我就更像了,瘸得更厉害了,以至于她的心中大为不忍。走到地下通道里,她说,小牟我们慢点吧,别把伤口弄开了。 我停住步子说,你在前面走,一直走下去,见到楼梯就上。然后她就走在了前面。说真的,苏晓杭走路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她穿着海军的白衬衣,肯定是修改过的,线条优美,走起路来,胳膊甩得幅度不大,两眼平视不翘下巴。我心里想,这样的女孩真漂亮。 陈骁是我的连长,苏晓杭那时候大约也是连级干部,只有我这个瘸腿小牟,在他们中间当狗腿子跑龙套。眼看着一对旗鼓相当的情侣上演精彩的地下工作,还有我这个雄心勃勃而地位低下的家伙替他们保驾护航,烘托他们把恋爱谈得耀武扬威,我的心里真是有种难以说清的滋味。有一阵子看着苏晓杭轻盈的步子,我甚至想,她要是看不上陈骁就好了,等我几年,等我当上军官,当上连长或者团长,我也跟她约会一次或者一辈子。我的这个稍纵即逝的私心杂念苏晓杭当然不知道。 走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住步子,扭过头来看我,她说你怎么样啊,要不休息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