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你这是干什么

　　我没有防备苏晓杭会关心我，我赶紧往前跨了几步说，没关系，我好着呢。她惊讶地看着我说，啊，原来你的腿是好的。我明白大意失荆州了，马上左腿长右腿短地又蹦跶几步说，我这腿认路，时好时坏。她疑惑地看着我说，哦，原来是这样啊。

　　走到地下通道的楼梯口的时候，我对她说，把花给我。她问，你要干什么？我说，上去之后还要经过七个病房，左边三个，右边四个，如果里面有医生护士查房，一看见你手捧鲜花，马上就知道你是来探视的，我们就暴露了。

　　苏晓杭想了想说，那花怎么办？我说你放心，我们特务连训练有素，早有安排。我在楼梯拐弯的地方，掏出一根铁钉，像钥匙那样顺理成章地打开一个永固牌的大铁锁，拉开暗门，那是当初建这幢楼的时候安装暖气留下的备用出入口。我把鲜花放在里面，又从里面取出一件白大褂，护士帽，大口罩。

　　我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苏晓杭起先兴致盎然地看着我，后来就收敛了笑容说，你这是干什么？我说，这是纪律，我得遵守医院的纪律。苏晓杭问，这是你们连长让你这么做的吗？我说你也太小看我的素质了，这些起码的工作还要我们连长交代？我们连长只交代，把苏同志顺利地领进来就行了，剩下的事情全由我来想办法了。

　　苏晓杭说，你是想让我穿上白大褂化装进去？我说入乡随俗。苏晓杭笑了，然后轻轻地摇摇头，用无奈的口气说，好吧，就听你的。我本来是光明正大来的，让你这么一折腾，反而心虚了。我说习惯了就好了，来日方长，这是为了更好地开展我们的，不，更好地开展你们的地下工作。我当然还得瘸着走路，我一瘸一拐地领着苏晓杭到了307病房门前，把虚掩着的门打开，我们的连长正在里面探头探脑。我向他笑了一下，又向苏晓杭笑了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晓杭刚进门，我们的连长就扑了过来——我用“扑”字来形容我们连长的丑态一点儿也不过分，因为他的腿伤是真的，他是单腿跳过来的，抓住苏晓杭的手，顺势就把苏晓杭抱在——不，应该说是半拥半抱在怀里，更确切地说，他是顺势靠在苏晓杭的身上。苏晓杭有点发窘，情不自禁地回头看着我。

　　我倒是无所谓，我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我向陈骁递了个坏笑，就很懂事地退出门外。我没有把门关上，我相信这个工作会由我们连长亲自下手。

　　到此为止，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还得在门外溜达，就像电影里秘密联络点外面的修鞋匠或者卖香烟的小贩。

　　这两天我已经把医生和护士查房的规律研究透了，从上午10时到下午3时，他们一般不到病房来。中午有一次量体温送药，应该在11时30分，前后误差不会超过3分钟，而且顺序是从322病房那边过来，等他们到了312病房，苏晓杭再撤也来得及，当然还是从东边的地下通道，跟送药的护士背道而驰。

　　老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话太对了。虽然我老谋深算给陈骁和苏晓杭打掩护，但是有一次突然有两个实习的女军医来突然袭击，差点儿就暴露了。好在我利用自己的瘸腿，在关键的时候摔了一跤，将实习女军医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掩护了苏晓杭及时撤离病房。后来我知道了，那天反常到我们病房搞突然袭击查房的两个丫头，是第二军医大的实习生，更为重要的是，那个稍微黑一点的虎牙女兵，竟然是我们阚副军长的小女儿阚尽染同志。

　　我必须替我们连长讲一句公道话，如果苏晓杭没有来探视，他的多数时间都是辅导我复习。即便是他和苏晓杭约会，也不完全让我在外面坐冷板凳，如果是正常的探视时间，陈骁就让我跟苏晓杭一起当他的听众。那段时间陈骁格外活跃，大概是受到爱情的滋润，才思敏捷，灵感泉涌。他给我和苏晓杭演讲的一个中心的主题就是，怎样把军官当得像军官。讲得激动了，陈骁挥动手臂说，战斗部队的连长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那样的，应该是穿这样的，应该是装备那样的，应该是干这样的，应该是不干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