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饮食 白忠懋 |
多年前由杭返沪,上车前买一只杭州大包,因为胃口小,足以当顿晚饭了。当时想,江南吃食精细小巧,何以包子这般大?是否跟南宋迁都有关?前几年去常熟,在茶楼吃松茸面,对面一桌的客人叫的是大碗面,那碗大得出奇,跟西安人吃羊肉泡馍那只碗有得一比!这哪是江南的做派,而那面条依然细如发丝,又岂能与陕西粗如腰带的面条相比? 一张山东厚锅饼的坯子能把平底锅占得满满的,味淡的那种不用油,色白,又厚又硬,买一个回家,五口之家一顿吃不完。反观上海的大饼,名不副实,在它们面前只能称小饼!真正的小饼是蟹壳黄和一口酥,上海也有较大的饼,那就是面衣饼,也叫铜锣饼,跟北京的油饼相似,同样匿迹了。 前几天晚上候车时,一辆小车停下,车厢内亮着灯,隔着玻璃可见其内拖把似的东西,凑近了才看出是卖天津十八街大麻花的。好大的麻花,可以砸死鸡羊!且看阿拉上海的苔条小麻花,太渺小了,简直是大象面前的小松鼠!江南有绉纱馄饨,让北方汉子来吃,只能塞牙缝。还有苏州的“豆芽塞肉”,将豆芽细梗剖开,塞入鸡肉糜,多花工夫!苏州菜的精细由此可见。此前去苏州十全街上的老苏州菜酒楼,那玫瑰方糕堪称小巧玲珑。广东早茶中的虾肉烧卖所装的蒸笼多可爱——一笼只能装三只。 南北饮食形成强烈反差:小巧精致与硕大粗犷。我立马想到嵊县越剧与河北梆子,想到苏州评弹与陕西秦腔。我在十全街一家饭店吃豆瓣酥(一种馅料为蚕豆泥的芝麻小饼)时联想的便是徐云志的“糯米腔”;在西安吃羊肉泡馍时联想的便是铿锵的秦腔,前者缠绵,后者振奋。难怪江南人钟情黄酒,北方人则酷嗜白酒。 南方人体格弱小性格内向,北方人体格强健,性格外倾。性格上的细腻影响着饮食上的精致;性格上的阳刚影响着饮食上的粗犷。北方喝酒讲究“一口闷”;南方人喝酒则喜欢慢慢品,所谓的“咪”——两种完全不同的节奏。出现截然不同的南北文化,艺术上的差异也就不奇怪了。饮食也是一种文化,同样有差异。我们很难评说谁优谁劣,你喜欢越剧,不能说秦腔不好听,各有所长,各有所爱嘛。 |